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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丛自小便被教导要顺从天子,护卫天子的安全。
即便现在他的主子已不算名正言顺的天子,可是暗丛还是对他忠心耿耿。
只有一点,他始终搞不明白。
崔家三娘子,如今成了新朝皇后的那位,怎么就叫主子魂牵梦萦,割舍不下?
先前被贬为长宁侯时便想尽法子出宫见了她一趟,险些被逮住,为之后那次出逃增添了不少麻烦。
如今刚刚在南州安顿好,尚未将光复奚朝大计掰扯清楚,又派了他与暗蓝出来,要将那新朝皇后接到南州去。
若真是为羞辱那叛军头子便罢了,可暗丛冷眼看着,他的主子分明是为了那崔三娘子才失了智,非要在根基不稳之前掳了人过去。
若是他们在执行任务时被发现,又或者是叛军头子发觉他们是主子的人,愤怒之下举兵杀往南州……
暗丛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这一路上为了躲避之后的追兵,暗丛想尽法子赶了快路,没有停下来寻驿站歇脚,一路驾马,终于在第二日出了山南西州,可以改乘水路去往南州。
“你进去将娘娘带出来。”
终究男女有别,若是他能做,主子也不至于派了暗蓝一起跟过来。
暗蓝哼了一声,还是进了车厢,见崔檀令靠在车壁上,头垂着,似乎睡沉了的样子,心下更加鄙夷:“醒醒,要下马车了。”
崔檀令没动。
暗蓝有些烦躁,上前粗鲁地推搡了她两把:“你走不走……”
她一碰,崔檀令便软软地倒在了垫子上。
这时候她才露出苍白得有些不正常的脸,暗蓝冷着脸去探她的鼻息,还好,虽然微弱,但起码是活着的。
暗丛见状有些担心,但暗蓝只道:“这几日不休不眠地跑了这么久,咱们都没叫苦,她自个儿就病倒了,回头就算是主子问罪起来,我也问心无愧!”
暗丛只怪自己一心想着早日完成任务,将这崔三娘子送到主子身边去,说不定得到手了,执念也就慢慢淡了。
可这样艰苦的赶路生活,显然对崔三娘子这样一位世家出身的贵女来说更是难以忍受。
暗蓝粗鲁地喂了她一颗回春丹,随意抓了小几上一个茶盏倒了些剩下的冷水就喂着喝了下去。
昏迷过去的崔檀令咳嗽两声,直接将水和药丸一起吐了出来。
苦涩的药丸和冰冷的水,这都是养尊处优的崔三娘子讨厌的东西。
见她如此拒不配合,暗蓝心头火起,正想掐着她的下颌将药丸重新灌进去,却被暗丛给喝止了:“暗蓝,收敛起你的脾气,娘娘身上留下什么印记,主子看了都会生气的。”
听了他的话,暗蓝有些不忿地转头去看崔檀令。
赶路这几天,她自然是没了从前那样喝水梳头都有人帮忙的好日子可以过,神情憔悴,原本就巴掌大的一张脸更是瘦得下巴尖尖,这样阖着眼气息奄奄的时候,也生出一股别样的楚楚可怜之态。
哼,真是天生的狐媚子!
暗蓝说什么都不愿意给这狐媚子喂药了,暗丛好说歹说也不见她配合,心头生出些许不悦来,暗蓝的心性实在太差了……若不是女暗卫难得,她也未必会入了主子的眼。
好在现在地处的通州向来民风散漫,官府也是个不作为的,暗丛想只要他们小心行事,待到娘娘身子好转些,便即刻租船走水路前往南州。
一行三人进了当地一间客栈,店小二见两个身着黑衣的冷面人进来,其中一个脸更臭的那个还半抱半搂着一个被披风笼得严严实实,瞧不清模样的人。
店小二心生警惕——可别是麻风病吧!
他殷勤地迎了上去,又不动声色地离他们略有几步远:“几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暗丛打量了一转,店内装修得说不上多豪华,顶多夸一句干净整洁,留下来略休整一日罢了,也不必过多挑剔。
想到这里,暗丛点了点头:“要两间上房,待会儿再送些吃食上去。”
店小二点了点头,正想再问些什么,便听得暗蓝很是不满地开口:“只要两间?你要我与她住一间不成?”
店小二听她口气如此不满,难不成,那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人……真是个得了麻风病的?
店小二又默默后退了两步。
“暗蓝。”
暗丛眉心蹙起,“娘……三娘柔弱,又与你一块儿都是女眷,你们住在一起还能相互照应,有什么不好?”
“她病恹恹的,难不成你真要我半夜给她送茶倒水,做她的贴身丫鬟?”
暗蓝忙着与暗丛吵嘴,没有注意到怀里被一件披风遮得严严实实的人动了动。
时刻关注他们动静的店小二看见自披风里伸出一只皙白如玉的手。
他瞪大了眼睛——麻风病人……身上还能落着这么一处好地儿啊?
如今虽天冷了,可崔檀令在马车里被关了好几日,更是厌烦这样沉闷无光的感觉,攒着力气将笼在身上的披风给摘了下来,露出一张仙露明珠,香培玉琢的脸。
“我不要她来服侍我。”
崔檀令刚一清醒过来,便得了暗蓝一记眼刀,她也不在意,只自己慢慢坐到一旁的板凳上,明明是装修得十分朴素的客栈,有这么一个大美人坐镇,瞬间也变得不一样起来。
店小二谄媚道:“娘子要什么样儿伺候人的?这转过去两条街就是东市,里边儿有许多牙婆,手底下都是伶俐懂事的好丫头!”
崔檀令垂下眼,身体的虚弱叫她没有更多力气:“随便,反正不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