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丧仪事关重大,自然礼仪繁琐,闵煜和戚言两人各着缟素,在使臣的引导下步入王宫。
王室虽已败落,仍有代代积累的底蕴。单是从那华美宫室,就能窥见一丝过去的余晖。
石柱雕纹,壁绘彩章。
凤翔龙腾,礼乐沉响。
古朴、威严、肃穆。
即便是因天子丧仪而挂了白巾,依旧难掩华贵。
戚言行走在玉石铺就的地砖上,忽地抬头望了望。
她并未久视,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闵煜先她半步,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侧头看她,递来疑问一眼。
戚言缄默着轻轻摇头。
闵煜便重新平视向前。
王宫中的所有人,除却襄国二人,尽皆低头,无人发现他们两个无声的交流。
宫人也着素衣戴孝,侍立在宫道两旁,静默得仿佛一座座石像。
为他们引路使臣低肩垂首,迈着细碎的脚步,竟也悄无声息。
整座王宫只偶尔有钟罄之声回响。
静得可怖。
方才戚言只是想看看,这王宫的顶究竟有多高,是否修建得直通天上,才有这样无尽的威压。
可她却看见王宫的天顶,也不过是寻常宫宇的高度,那繁复华美的纹路,闪着耀目金辉,沉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这段路不知行了多久,前方终于豁然开朗。
主持天子丧仪的傧相早已等候多时。
戚言朝他望去。
果然,是邵奕。
残棋
戚言望着他,竟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天子丧仪,傧相亦着素服。
不知是否因着出奔他国,颠沛过一阵,致使身形变得清瘦许多,素白衣饰又将他身上的阴翳气质遮去大半。
再换上那副自他长兄处习来的温润神情,依稀间似有几分光风霁月。
只是当他的目光落向戚言,唇角微勾时,俨然又是那个曾经的邵奕。
还是那副令人憎恶的样子。
双方各怀心思,互行了礼仪,半分多余的事也没有,各自挑不出错来。
默契得好似一句“别来无恙”
的嘲讽也欠奉。
“‘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今停柩于殡所,二位请随我来。”
邵奕嗓音低沉,配上通身白衣,在这天子丧仪之中,颇显几分诡秘。
只是脸上不见什么悲悼亡者的哀思愁绪,倒像是自黄泉飘上来的一缕孤魂,用一双鬼魂的眼打量人世,估算着要用哪个替死之人,代他重返幽冥。
戚言心想,看惯了邵奕着华服锦袍,不曾想原来还是这白麻孝衣最适合他,不过也兴许是没见过他穿囚服的样子,指不定更为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