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世子闻言,略一思忖,道:“靖王与戚姑娘共谋多年,想来对戚姑娘了解至深。他是知道了你站在襄国这边,若真斗起来怕是两败俱伤。靖国正处战乱,索性退让一步,待缓过口气,再做打算?”
戚言不置可否。
“靖国乱,靖王可不乱,老神在在,必定是留了后手。”
她难得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眼望向前方,目光像是穿透了营帐与夜色,不知看向何方。
她眸光沉凝,却透着一股灵犀,仿佛遥隔千万里,不知正与谁执棋对弈。
他大抵知道对方是谁,亦或者说,他确信极了。
那人与戚姑娘,他们两人相伴多年,相遇更是早他许多,哪怕现在分道扬镳、反目成仇,交手时也自有三分默契尽在不言。
襄世子很难说清,自己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情在问:“戚姑娘可能猜到,靖王有什么打算?”
“我怎知晓?”
戚姑娘嘴上说着不知,可眸中的笃定却更深了几分,她唇角微勾,竟是在笑。
闵煜隐约觉察到,似乎有什么发生了,他却全然不知,也无从插手,令他油然生出些焦躁。
他闭了闭眼,觉得这心绪来的着实没道理,纵然戚姑娘与靖王有旧,此时不正站在他这一边吗?
他勉力平复了这莫名的焦灼,再看戚言,她却已重新拿起一份竹简,预备继续批复公文。
还不忘宽慰他:“且看吧,邵奕算不得多有耐心,他有什么打算,不日便知。你依旧做你该做的事,不必挂怀。难道靖王有后手,你便不复国了吗?”
襄煜听罢一想,的确如此,也就不再纠结此事。
他伸手在地图上点了点。
“明日,就打到嶂城了。”
嶂者,山峰如屏障也。
嶂城位于襄国的西北方,临近岐国,与群山相贴。
山间离世俗,远纷争,故而传闻,有不少高人隐居在此,不问世事,是片静修的乐土。
依山而建的城池,往来多有异士。
是以,时秋两人走在城中,虽男高大俊逸却跛脚柱杖,女窈窕靓丽却身背箩筐,倒也不算格外扎眼。
时秋在街市上选了个地方,“啪”
一声把箩筐放下,一边铺地摊,一边絮絮叨叨地叮嘱。
“你等会儿一个人呆在这里,要是有人与你说话,除了买菜问价一概不答,看着越怪的人越不要理。假使再被人骗了钱,我就把你卖了!听懂了吗?”
前头几句尚算心平气和,到了最后一句,她忽然一个抬眼,话语间猛然窜出几缕杀意。
跛脚男人平常迟钝呆愣,唯独对杀气格外敏锐,闻言便是一怵,连忙点头。
“记住了?”
时秋眯着眼睛拖长声音又问。
男人更是连连点头,眼神里带着一种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的诚恳。
时秋终于满意了,找了块平整些的石头,三两下踢到摆好的摊位后头。
“你先在这儿坐着,不要走动,我去找人打听点事。”
男人便乖乖在石头上坐下。
这石块对于他的个头而言实在小了些,一双长手长脚委屈地缩着,整个人看着像是团了起来。
只有头颈仰着,清透的眼睛专注看她:“我在这里等你。”
时秋随意点点头,便没什么记挂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