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时代,家族就是最大的凭依,虽然郑家对涵因兄妹谈不上好,一度还把他们排斥于家族之外,但也因为他们姓郑,才有这个机会跻身于社会上层。涵因跟荥阳郑氏的纠葛两辈子迁延不断,她自己也说不好是爱多一点,还是怨多一点。
“族长和几大嫡支的子弟这一次损失殆尽,恐怕以后族人们也没了主心骨……”
涵因靠在李湛身上,南北朝时期,五姓门第也不乏灭族大难,比如北魏时期清河崔氏的国史之狱,但那时士族仍然在经济和文化上处于垄断地位,即便受到重大的打击,仍然可以凭借的社会体制和自己家族原本的声望复兴,而如今,随着科举制度的展,庶族和平民子弟进入官僚阶层的机会越来越多,世家只是凭着巨大的经济和文化优势压倒他们,一旦家族受到重创,这种优势也将不复存在,更何况,饶是族长在的时候,各支各家都矛盾重重,现在整个郑家恐怕也没有人有这个身份和号召力可以凝聚一盘散沙的族人了,恐怕以后都要各自为政了。
大隋这个曾经强盛一时的王朝都倾覆在即,更何况一个家族呢。上辈子,她致力于削弱这些世家,做梦都在谋划,如何摆脱掉他们的制衡,伸张自己的权力;这辈子,她则拼命的获得他们的认同,以巩固自己的地位。而当这个家族真的要就此衰落的时候,她却忽然觉得空落落的,仿佛缺了些什么。
“你也别太过忧心,毕竟荥阳郑氏数百年的大族,没那么容易垮掉。”
李湛说道。
涵因点点头,打起精神笑道:“还好,堂兄和堂侄没什么事,哦,对了,夫君可有我那堂侄的下落?”
“你叔父的手下,现在带着孩子在外面候着呢。走吧,我们去前头,见见他们。”
李湛便带着涵因去了前面的厅堂,在那里见客人。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领着一个八九岁大的男孩走了进来,脚步无声无息,但在他一进门的时刻,涵因却感到一种压迫感,这种感觉只在刘公公那里体验到过,无剑的威压虽然不如刘公公,但涵因知道,这是高手所特有的气势,霄云、卫恒甚至盼晴和云际都有强弱不等的气势,只是他们平时故意收敛罢了。
而这个无剑今天是故意想要表明自己的实力,盼晴和云际面色凝重,手紧紧的握着剑,随时准备战斗。
涵因和李湛已经正襟危坐,看着眼前之人行礼:“参见唐王、王妃。”
涵因看着那孩子,不愧是郑锐的孩子,小小年纪,便有了世家公子的气度,行礼问安落落大方不亢不卑,涵因冲那孩子伸出手,说道:“你就是斌哥儿吧……来,过来坐我身边来。”
郑锐的长子名叫郑斌。
那孩子看看无剑,见无剑冲他点了点头,便走到涵因身边来。盼晴上前一步,隐隐封住无剑的路线。
涵因慈爱的摸摸孩子的头,见孩子动作有些僵硬,知道他毕竟是孩子,平时礼仪训练得再好,面对一个陌生的姑母,还是有些紧张,笑道:“我是你的姑母,别怕,以后你就住着,好不好?过几天,你的那几个小弟弟和妹妹就都来了。”
郑斌看着涵因,点点头。
涵因对宫人吩咐道:“给斌哥儿收拾出一处住的地方,把伺候的人都配齐了。”
宫人领命,带着斌哥下去了。
李湛对无剑说道:“你也辛苦了,会给你重赏的。你把郑家的情形跟夫人说一说。”
无剑说道:“突厥人在乡间大肆劫掠,族长便让族人们都进入坞堡躲避,谁知道那突厥人把乡间抢空了还不算,又盯上了我们郑家的坞堡,我们的人抵住了他们三天,最后还是攻破了。我们的人似乎将一个突厥头目射死了,结果导致他们屠杀报复,现在,在荥阳的几大嫡支的子弟几乎都被杀光了,荥阳祖宅已经被突厥人烧了。我是趁乱带着小主人跑出来的。”
涵因问道:“你怎么没带着侄子去找堂兄呢?”
“沛国公的吩咐,说如果荥阳老家没办法呆,就去武威找唐国公或者夫人。”
无剑虽然知道他们的身份了,但说话快乐仍然忘了改口,涵因也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郑仁竟然想把自己的宝贝孙子托付给自己。虽说,这有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意思,但也足见关键时刻郑仁对自己的信任。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血缘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明明她跟郑仁家的关系不咸不淡的,但是在这种时候,郑仁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她。
涵因点点头,说道:“侄儿就交给我照顾吧,你忠心护主,我会好好赏赐你的……”
无剑忽然拱手说道:“请夫人赏赐我两匹快马,一把好剑。”
“你要走吗?”
涵因问道。
无剑说道:“我要去太原营救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