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想着添些,小冯氏又舍不下白花花的银子。正好,柳姨娘家里有个远方亲戚哥哥,如今是国子监祭酒,这两日他夫人来府上拜会。无意中,柳氏的嫂子提起了这送礼的门道,看着盒子精致,其实都是虚多实少。只要送出去瞧着好看,入库时谁还费心拿礼盒里的补品一两两过秤。改日拿出来,不发现就罢了,发现了只当是下人们给贪了,谁会怀疑到送时候就少了。
小冯氏暗自记下,觉得这倒是个法子。打了两座金寿星扇面插屏,从给工部这家的礼中挤了一部分称斤论两的补品,添在给那吏部员外郎的寿礼里。
谁知道,今日下面的人来送拟好了单子给小冯氏,给老夫人碰上了。老夫人怕出错漏,就拿着礼单一样一样地细问。那婆子也是个不省事的,三两句就让老夫人给绕进去了,把各样各式装了分装多少都给报了,还点破那小插屏嵌的画像是鎏金而不是足金的。这下老夫人火了,指着小冯氏一顿训。后来,小冯氏扯出了柳氏的亲戚,才有了青黛进来后老夫人的那一番话。
听完朱嬷嬷简述,青黛推测出这事情的大概,暗想,难怪柳氏的脸色也不大好。不过这事面上小冯氏挨了训,最后到底谁吃亏,还真是说不准。
青黛一晃神,手上动作停了下来,就听见老夫人冷声说:“哼!一个精明有余大气不足,一个不安分守己自作聪明,大事小事掐着捏着,没个让人省心的!”
朱嬷嬷无奈地轻叹了一声,没再接话。
青黛又低头继续帮老夫人捶腿。
老夫人看着安静温顺的青黛,脸上的表情舒缓了许多,“黛丫头,到了京城不比梧州,一大家子在一起,以后各样的事都少不了,你多看看多想想,不懂的就问问朱嬷嬷。”
前面斥责小冯氏的错处间接告诉自己京中人事复杂,后来点出这寿礼前前后后这些事是那一妻一妾两人各怀心思所致,最后又让她开始多留意,学着管家做事。这一番话都是老夫人在点拨自己。虽然她周岁才虚九岁,但有些事早点开始教对她以后有好处。
青黛明白老夫人的一片苦心,郑重地点点头,“嗯,孙女省的。”
……
晚上,上官鸿回来了。一进门就给老夫人磕头,老夫人眼眶都有些湿了,母子俩在一起说了好一阵话,上官鸿才回自己院子换衣裳去了。晚膳摆在荣禧堂,一家人别后三年,吃了第一顿团圆饭。
用完饭,上官鸿又陪老母说了会儿话。
“这次能回京,三分是运气,七分是你自个的努力。”
老夫人言语间对自家儿子能力十分肯定,但也不想他因为是皇上钦点而志得意满,“不过京城衙门比地方牵扯更广,你在衙门里莫太急近,谨慎行事,凡事务求稳妥。”
母亲训话,上官鸿态度很是恭敬,“孩儿谨遵母亲教诲。这次能蒙皇上看重召回京城,孩儿定当竭尽全力办差。”
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抬眼看见上官鸿面露犹豫之色,便问:“可还有事?”
上官鸿想了想,斟酌着说道:“冯氏原先一直长在江南,不熟悉京中的礼俗风物,虽说平日里管家看着还精明,却是不谙交际应酬,我在衙里当差事忙,家中的事还请母亲多多提点。”
一听儿子这话,老夫人即刻明白白天的事儿子想来已经知晓了,但看儿子的态度,倒不是埋怨自己严厉,面色稍霁,“你在外办差,自然不会叫你为后宅的事分心。”
上官鸿松了口气,“那就多谢母亲了。”
老夫人见他后来留下,主要是怕小冯氏的事情惹了自己不快,婆媳俩生了嫌隙,便想起了今日他入席前抱煦哥儿给自己看的情形,转念又想起了青黛,眼神微黯,“你在外为官处事素来公允,在家对几个孩子疼爱有加,为何唯独对青黛不闻不问?婉娘的事情都过去许多年,你还记着?这三年那孩子跟着我,你每次带信都是她念给我听,却从来没听到过你信里有提过她的名字。今日你抱煦哥给我瞧,可进门连青黛给你行礼,你都没正眼瞧她一眼。你让那孩子多心寒,她也是你的闺女,你有什么怨气不该牵累到孩子身上。”
提起婉娘,上官鸿眼中闪过一丝恍惚,不过只是一刹那便又恢复了常色,然后又想起刚才青黛见面行礼的情形,那孩子清亮的眼神,像极了当年那个秀美如画却性烈如火的女子,不由低声道:“孩儿知错了。以后,以后会注意的。”
老夫人道声乏了,吩咐上官鸿要注意身体,然后打发他走了。
上官鸿一走,老夫人整个人身子一懈,长长地叹了口气:“哎,当初的事都怪我,奉直不愿意,我还逼着他娶了婉娘……”
朱嬷嬷见老夫人精神不佳,急忙安慰道:“婉娘的性子太过刚直,遇事不懂得软语温言小意逢迎,不然以她的品貌还怕拘不住老爷的心……这事您也不能自个怨自个啊……”
老夫人连着叹了好几声,最后再没说什么。
……
除了回府第一天闹了那一出后,各房好像消停了。青黛到京第二天,青蔷、青莲和青薇给老夫人请安后,到青黛屋子里坐了一会儿。姐妹们三年前就不怎么亲,三年后再碰面难免有些拘谨。
青蔷不如三年前圆润,眉宇间少了些意气飞扬,多了几分少女的婉约,虽然对青黛看不惯,但性子倒是内敛了许多,至少会在青黛面前装装样子,不咸不淡地问候了两句,就坐着吃茶不说话。青薇比三年前长高了不少,眉眼越长越像小冯氏,睁大杏眼不说话,在屋里四处张望,好像在比对这屋子和自己的有什么不同。青莲见气氛尴尬,便笑着问起了青黛在梧州的事,青黛有一搭没一搭地回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