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叶容点头赞同,“嗯!这院子里的人是该整整了。上晌多亏你拉住莲姐儿,不然我这胎怕是保不住了……”
赖嬷嬷笑着说:“那是夫人您吉人天相。这行程定在三月,刚好过了三个月,胎也坐稳了。路上小心些,定能顺顺利利到庆阳,给老爷添个哥儿。”
蹙着的眉头微微展开,冯叶容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唇角含笑道:“黛姐儿和蔷姐儿怎么样了?”
“三姑娘醒了一会儿,人懵懵懂懂的,进了小半碗粥又睡了。大姑娘一回屋就在房里砸东西,众人劝了一阵,才消停下来。”
“西院那帮小蹄子没个顶用的,让银红去那边看着,今晚别再出什么岔子了。明儿老夫人派人来,赶紧送过去。”
冯叶容想了想,站起身,“走,去看看蔷姐儿。”
“夫人,您这是……?”
赖嬷嬷不解,论理应该先去看看病着的三姑娘,怎么还想着去看闯了祸的大姑娘。
冯叶容眼尾一挑,微微笑了笑,“小孩子在老夫人那里受了委屈,我这做母亲的总要开解开解。”
赖嬷嬷会意,打发了银红去三姑娘房里,自己陪着冯叶容往东进走去。
那厢,丫鬟银红得了赖嬷嬷的吩咐,径直穿过角门往集雅居西进去了。
暮光流彩,倾泻在那覆雪的青瓦上,熠熠之色如琉璃烁金,让这清冷冬日添了几许温暖的色调。
银红踏进院子,抬眼一瞧,一时有些怔然。
辉泽下,浓密的睫毛泛着淡淡的金色,弯月阴翳下深如墨夜的双眸失了焦距,空洞中透着淡淡的迷惘,一抹萧索的笑意危悬于唇角。在她转头发现有人在院中的一瞬间,那笑容忽地失了踪迹。
银红眨了眨眼睛,对面那张柔弱的小脸透着病态的青白,紧咬着唇瓣显得有些紧张,两只小手抓着蓝布棉门帘,望着自己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三姑娘还是原来那个懵懂柔弱的小孩子,好像没什么变化?刚刚定是因为阳光明晃晃的,刺得自己花眼了。银红轻轻甩了甩头,随即四下望了望,脸色一沉,三两步走到屋门前,抱起站在门口的小人掀开帘子进了屋,“姑娘怎么穿这么少站在门口,仔细再受了风。”
一进屋,银红又是一愣。炭盆里的火不知几时已经灭了,寒气上来有些渗人,屋子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银红一肚子火发不出来,抱着三姑娘放在床边,摸了摸被窝,还带着热气。她赶紧解了三姑娘外罩的小夹袄,将小人塞进被窝里,掖好了被角,抚了抚三姑娘的额头,奇了,竟然不烫了。银红暗自祷告,阿弥陀佛,可别再烧了,不然明日没法跟夫人、老夫人交代。
“姑娘,方嬷嬷呢?”
银红收回了手。
三姑娘往被子里缩了缩,眨眨眼睛,想了想,半晌才嘟着小嘴小声说道:“嬷嬷,端药。”
听着软糯娇弱的小声音,再对上那双怯生生水汪汪的大眼睛,银红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口气太生硬吓到了孩子,不禁放缓了脸色,压低了声音,“双儿、环儿呢?”
三姑娘不言语,只是摇了摇头。
这群小蹄子,姑娘还病着,竟跑得不知人影儿……银红心中暗骂,然后笑着对三姑娘道:“奴婢去耳房给姑娘倒些热水,喝了暖暖身子。”
“嗯!”
三姑娘轻哼了一声,身子又往被窝里缩了缩,被子蒙着半个头,像是真有些怕冷。
银红又帮她掖了掖被角,转身往门口走去,嘴上轻啐了一口,“这帮小蹄子,看我待会儿不收拾你们。”
银红走出房门的一刻,床上躺着的小人动了动,小脑袋探出了被子,坐起身朝着门口瞄了一眼,随即长舒了口气,仰面又躺倒在了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床帷,僵直着身子做挺尸状,小嘴嗫嚅道:“倒霉催的,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啊?”
上官府里的那些事儿
冬日昼短,午后阳光最是惹人亲近。
透过大窗,阳光照在红木美人榻的如意云头牙板上,那嵌着的花草螺钿便跃动起五彩斑斓的光点,细碎如繁星,多了几分迷幻之色。
榻上铺着上好的大红织锦缎面棉褥子,厚实温暖,青黛软骨头一样窝在褥子里一动不动,背对着窗口,让阳光把自己的小屁股晒得暖烘烘的,整个人昏昏欲睡。
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青春”
常在,可要是亲身经历一次“返老还童”
,还真得有过硬的心理承受能力。即便经过魔鬼老板的千锤百炼,青黛的抗打击能力大幅度提升,经受住了自己“缩水”
现实的考验,认命的同时,对这陌生的新环境还是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于是,从那间冰冷的房子挪到荣禧堂东厢大屋养病开始,青黛做的最多的事就是人前装傻,人后睡觉。美其名曰:以不变应万变。
一来身子差爱瞌睡,二来睡不着时能偷听丫鬟、婆子闲磕牙。这十天听下来,过滤掉鸡毛蒜皮的琐事,余下的有用信息足够出本集子,名唤《上官府里的那些事儿》。
例如,她这辈子改了姓,但名字还跟前世的一样叫青黛,在家里的姑娘里排行老三,在上官鸿的六个孩子中行五,芳龄五岁。亲娘本家姓王,闺名婉娘,是上官老爷第二任夫人兼第一任填房,生青黛时难产死了。而如今的夫人小冯氏则是上官老爷原配大冯氏的妹子,其中的爱恨缠绵、感情纠葛,估计已经被上官府里下人私下传颂了不知多少个版本了,青黛忽略不计。
适逢上官老爷升了庆阳知州,全家人要举家搬迁之际,上官青黛这个有爹生没娘爱的可怜孩子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被大冯氏所出的大姑娘推进了池子里,大病了一场,然后她沈青黛就穿来了,因为身体缘故被老夫人留在了气候宜人的梧州,不用随大队人马千里迢迢地去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