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於也不用趴在床上了,屁股上的伤已经结痂一天了,不容易裂开,只是走起路来,实在是苦不堪言。
秦淞一进府就瞧见凌於姿态怪异地走出书房,右手拿着一壶酒,腋下夹着几本书,左手则撑在腰后,一瘸一拐地走着。
样子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殿下你来了,刚好,小秋备好了饭,一起吧。”
凌於看见他,便热情地打招呼,但也不敢动作太大,怕扯到伤口。
秦淞迅速走到他面前扶住他,“慢点。”
“殿下,我好多了,不用趴床上了。”
“嗯。”
“所以我想,今天就去凰河实地察看一番,火药安置的量,关系到冰的厚度、广度和硬度,我想去看一下,再做打算。
都水监昨日用水则测过上游河道,水位又上升了一些,我怕等不及明日再去了,时间拖的愈晚,冰愈坚固,上游河水也不容再等,若是再泛滥一次,灾情就更糟了。”
第十章约定
“我替你去。”
秦淞有些担忧,凌於走路都踉跄,而凰河在城外,要去到被冰凝满的河道,坐马车至少要坐一个时辰,凌於若是去了,路上纯粹就是遭罪。
“不行,殿下,我迟早要去那边,这天寒地冻的,路途也远,殿下不必去受这罪。”
凌於一口回绝,秦淞挑了挑眉,颇有深意又语气不善道。
“你是殿下还是我是殿下,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自然是听殿下的,可是……”
“没有可是,要么我替你去,要么一起去。”
“……那还是一起去吧……明明是我的差事……”
后面一句凌於只敢小声嘟囔。
外边依然是大雪纷飞,凌於给秦淞披了一身厚氅,让小秋拉来了最大最好的马车,带着十来个身手好的跟着,一行人就这样往凰河去了。
……
“将冰面边缘的薄弱处炸开,冰下深处或许还是有游水的,若能炸出一定空间,可使游水将冰带走,也要省力的多。实在不行,就继续沿薄弱处炸,把冰炸碎,就能被冲走了。”
马车足够大,凌於曲着腿趴在软榻上,也不算太难受,一手支着脑袋,听秦淞说完,连忙赞同。
“我认为可行。”
“那好,等会去看一下行不行得通,不行就再想别的办法。。”
“好!”
商量完对策,两人相顾无言,宽大的轿子竟显得逼仄。
“殿下,你如今可以自由出入东宫了,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反正闲来无事,不如聊会天吧。
蓦地被问住,秦淞愣了愣,随即认真地思索起来。
“听闻江南水乡十分优美迷人,那里没有雪,也没有寒冷,若是有机会,倒是想去看看暖和的烟雨江南。”
“江南……我也只是儿时去过几次,风景确实秀丽,倒是个好去处……”
凌於温柔地笑了笑,随即又开口道,满眼都沁着喜悦。
“殿下,塞外漠北的风光也是独具一格,一望无垠的大漠,驼铃阵阵,行商队伍在大漠上留下悠长的足迹,大漠起起伏伏,如山峦一般隐密连绵。
还有很多肥硕的乌鸦,它们一群群的从你头顶上飞过时,那可真是黑压压的一片,连视野都暗了。
天空总是一碧如洗,万里无云,那儿的植物特别坚韧,其中有一种杨树,白色的树干挺直修长,放眼望去,犹如站岗的土兵,颇具美感。
还有一种杨树,并没有那么高那么直,但每到秋末的时候,树叶全都变成了金黄色,是一种很温暖很耀眼的金色,在大漠里,那片金黄就是最璀璨的颜色,它是大漠的馈赠,是希望,亦是大漠的守护神。”
凌於回忆着自已守关时的经历,述说着自已的所见所闻,秦淞也听的入了迷。
“大漠的风沙特别重,但也很适合磨练人,不少将土们刚来时还是细皮嫩肉的,等到回去时,大都皮肤黝黑粗糙,像历经沧桑的老大人一样……”
说到这里,凌於不禁轻笑了一声。
看那群臭小子怎么找媳妇儿!
“大漠宽广,那里的人也粗犷豪放,刚去的时候,还挺不适应的,不知道该怎么和人打交道。
没想到,兄弟们十分自来熟,白日里拘禁无话,到了夜里,就拉着我聚在篝火堆前,吃肉,喝酒,划拳,一起哼唱着北方流传的苍凉粗犷的歌谣,一起述说对家中的牵挂与眷恋,一起抒发自已的前途与抱负……心中怀着精忠报国的信仰,觉得十分的自由和骄傲……”
“不过啊,虽然那些五大三粗的大男人在大家面前豪气冲天,可真到了一个人的时候,还是有些人看着看着亲人的信物就不自禁地落了泪,他们担心万一自已不幸留在了这沙场,谁来带他们回家,谁来代他们顾家……大漠的黑夜静谧安详,可以包容所有思乡的人默默述说内心的渴望……”
凌於忽然停住了,因为他看出,秦淞眼底淡淡的羡慕。
秦淞正听的入迷,凌於却突然不说了,不禁疑惑地看着他。
“怎么了?为什么不继续说了?”
凌於定定地看着秦淞。
“我在想,说的太多,大漠就没有神秘感了,倒不如日后有机会,殿下自已去见证我所说的,和我未说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