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沛英和钟祺都顾不上回答她,只齐刷刷掂着脚往里面看,鸣翠心里叹气,面上只尽量隐住,低声道,“还没醒呢,姚大夫说了,睡睡反倒是好事的。”
说着,主动岔开话头道,“四公子还是快些回祠堂去,不然夫人等会儿可要罚你了,二姑娘也是,这身上穿的也太单薄了些,快回去添一件。”
见从她这里却也得不到什么消息,钟祺钟沛英二人对视一眼,点点头就往外走,只临了到了门口时,钟沛英忽然转头装作不经意道,“祖父和沛嘉什么时候回来?”
鸣翠没多想,回道,“夫人今日一早就让人去送信了,料着今日下午就该到了。”
这么大的雪,走山路回来本就危险,正常情况下祖父定是要在故友那里住几日才对,怎么会今日就要着急着回来?除非,除非是阿意——
一出了门,两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钟祺眉头紧紧皱着,“二哥一定知道,我再去找二哥问问!”
钟沛英立马跟上,“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
天大亮时,雪终于停了。
崔清若坐在床边支着脑袋眯了一会儿,忽然被一声若有若无的动静惊醒,眼中一喜,忙低头看去,“小祖宗哎,你可终于——”
但话还没说完,触及小姑娘脸上不正常的红晕,崔清若脸色陡然变了,“鸣翠,快去喊姚大夫过来!”
她边说边用手轻轻拍着小姑娘的胸口,一遍又一遍哄着道,“是不是做噩梦了?不害怕,不害怕,大舅母在呢,咱们阿意不害怕……”
但床上的人仍旧挣扎不断,嘴唇不停阖动,连带着额头上都沁出了层层汗珠,崔清若看得心疼,俯身过去听了半晌才突然想起来阿意是不会说话的,自己也跟着急出了汗。
好在姚大夫本就在耳房那里亲自看着汤药,闻言立马赶了过来,诊脉后,当机立断决定施针。
这般,折腾了小半炷香功夫后,床上的人才安静了下来,脸上潮红褪去后,竟是半点血色也无。
崔清若还坐在床边握着小姑娘的手,见状愣了半晌才抬头看向姚大夫,只期盼着能从姚大夫那里听到一句好消息,但姚大夫嗓子已是比昨日还紧绷,“夫人……”
只能熬着,能不能醒来,听天命。
一句话落下,整间屋子静得连根针落下来都能听得见。
崔清若狠狠闭了下眼,才将眼泪忍了回去,她不信,不信上天真就如此不公如此狠心!
床上,阿意不知晓整个钟府的人都在盼着她能醒来,她以为自己早就醒了——
千佛寺早些年是京城最负盛名的寺庙,连先皇都曾来过多次,可谓盛极一时,直到当今圣上继位,对礼佛一事并不看重,千佛寺才慢慢冷清下来。
但纵是如此,香火也远非其他地方的寺庙可比的。
寺中后院厢房中,阿意听见门阖上的声音后,悄悄睁开眼睛,果真看见屋内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她就说嘛,孙嬷嬷那么爱赌牌,怎么可能忍得住一连好几天都不赌?
厢房里的床本来就高,现在冬天上面垫了厚厚的褥子就又高了几个度,阿意从上面滑下来时,虽然足够小心,仍是差点摔倒,吓得她倒吸了一大口冷气。
淡淡的香火味萦绕在鼻尖,几个月前,刚和祖母一起来千佛寺住时,阿意还觉得这味道有些呛鼻子,现在倒是适应了不少。
她小心翼翼穿好鞋子,踮着脚尖到了门口,先趴在门上听了又听,确认外面没有任何声响后才将门打开挤了出去,然后迅速弓着身子沿着墙溜出了院子,一路沿着小道到了一排墙面已经斑驳的小屋前才停了下来。
这里差不都已经是千佛寺的最边缘处了,一排屋子大都是用来存放柴火的。
阿意对这里熟门熟路,直接绕过前几间直奔着最后一间而去,但是到了才发现门竟然是关着的。
咦,五哥哥人不在吗?
阿意用力敲了几下,“五哥哥,五哥哥!是我呀!快开门啊!——咳咳,咳咳!”
门丝毫不动,里面半点声响也没,倒是阿意一张口被灌了满嘴的凉风,嗓子发痒,一串的咳嗽下来后整张脸都呛得通红。
下次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溜出来呢,而且今天二姑姑也来了山上,说是也要在山上住几天……阿意紧紧抿了抿嘴唇,到底还是不甘心,又到了旁边的窗户处试图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她今年才五岁,垫直了脚鼻尖也不过才能堪堪碰到窗沿,好不容易眼睛能看见一点点,正要再靠近一点时——
“你在干什么?”
身后猝不及防传来声音,阿意一个怔愣,猛地转头看去,眼睛顿时明亮起来,“五哥哥,你回来——啊!”
眼看着就要跌倒在地,幸好少年快一步赶来。
少年比阿意高了约莫一个头,穿着普通的农家衣裳,眼里满是嫌弃,“怎么这么笨?”
阿意不满,挣扎着站稳了身子,理直气也壮,“我只是还没有长大而已。”
少年轻嗤,“长大了也是一样笨。”
少年将门打开,进去后却没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脚下顿住,转身看来,“不进来?”
阿意本来在怒视着他的背影,见他回头立马转向了一边,“我在生气!”
“哦。”
然后呢?就一个“哦”
吗?
阿意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但下一刻就看见人到了自己面前,像是在变戏法一样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串冰糖葫芦,而且还是上次她说过的那种最上面带着小糖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