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体敏感,真的很怕疼,平时打针都要跟自己做很久的心理建设。
很没用的,可能还没有一些小孩子勇敢。
如果人不会生病,如果他能够勇敢一点就好了。
但那是费姝以为的,冰冷无情的人偶师会有的想法。
如果面前换成另外任何一个人,人偶师只会微笑着愉悦地实行自己的计划,但这是费姝。
人偶师不会破坏自己的人偶。
人偶的存在,是有一点破损,人偶师都愿意以身血代之。
诡异的,在靠近费姝时,诺曼迅捷的身影瞬间停滞。
像是按下了暂停键。
路加微怔,很快反应过来,本来已经收起防止误伤的枪支重新举起。
站在他的立场,在确认诺曼有能力对自己和伙伴造成无可挽回的伤害,并且诺曼本人有意愿实施相关举措,路加有权利反击。
枪声已经响起过一次,那么没道理再将这么一匹饿狼放走。
有子弹穿过肉体的声音,还有血液喷溅在地上的声音。
粘稠的液体滴滴掉落在地上,在密闭安静的空间中,恍若空谷滴水响在费姝的耳中。
明明是有声音的,却静得可怕。
费姝慢慢转过去,微圆的眼睛微微睁大,有些恍惚地看着走过来的诺曼。sHúkυai
诺曼走过来的脚步很稳,仿佛根本没有受伤一般。
但到底撑不住,单膝跪在费姝面前时出一声闷响。
费姝张开嘴,但说不出话,仍然跪坐在地上,半抱着表情同样茫然的孩子。
费姝下眼睑处溅上了一颗小小的血珠,在暗淡的光线中光华流转,在黑白的世界中仿佛是唯一的色彩。
诺曼伸手,那双本来属于天才外科医生的手很好看,修长有力,像是玉铸的骨。
他本来想把那点弄脏人偶的痕迹擦掉,但最后手半贴着小漂亮柔软细腻的腮肉上,没有动了:“我很高兴。”
鼻尖有硝烟的味道,很重的,还有血腥味。
也许是味道太刺鼻,费姝眼眶都滑出两颗泪珠来。
他没有躲开人偶师的手,事实上现在他的脑袋里一片空白,他没有想到会是现在这个结果。
为什么诺曼会突然顿住身体?
他想过诺曼拿孩子当筹码,也想过诺曼拿自己挡枪,但没想到他什么都没有做。
为什么诺曼还要说自己很高兴?
费姝出神地看着诺曼身上的伤口,无法理解。
诺曼像是能听见费姝心底的疑问:“高兴是因为,我的人偶很了解我。”
对于诺曼,人偶是人偶师倾注了爱意和所有华美想象的造物。
从人偶诞生的那一刻,人偶师的灵魂便不再属于自己,而是一半拴在人偶的心上,随他的喜怒哀乐而动,扭曲却又理所当然。
但人偶是自由的。
他属于自己,并不属于人偶师。
如果非要有从属关系,人偶才真正是人偶师的主宰。
人偶师一切华丽的衣裙和画作都只是为了将人偶留在身边。
他们本可以再无联系,但人偶向人偶师递出了双手。
费姝是没错的,诺曼在拥有人偶之前就是那种冰冷无情、把谁都不放在眼中的完全利己主义者。
“但是还不够了解。”
费姝跟着路加离开了现场,一路上很沉默,眼神有些空洞,明明看着人,却好像没装进去东西。
在费姝又一次走神差点撞到杂物伤到自己后,路加坐不住了,红棕色头的男人低头,收回拉住费姝的手:“抱歉。”
但路加并不是为了射击人偶师道歉,就算再来一次,他还是会把那颗子弹打出去。
因为他没办法赌那点微末的,诺曼什么都不会做的概率,尤其赌注是费姝。
他道歉是因为惹了费姝有负面情绪。
费姝微怔下,回过神:“我没关系的,我只是有点……”
费姝也不太能说得出来自己现在的感受,鼻头有点红红的,看起来有点恹恹的可怜。
路加:“他不一定会死。”
路加跟诺曼就是两看相厌,他也的确是存了杀心,但下手不知道为什么不自觉地偏了,甚至违背了肌肉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