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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页(第1页)

  陶树点点头,在记本上快记录着。

  &1dquo;你不录下来或者拍下来吗?”玲玲好奇地问他。

  陶树愣了愣,一般刚开始聊,他都不会直接录音拍摄,怕受访的人戒备或是紧张,也是出于对对方的尊重。

  &1dquo;你不介意吗?”陶树问她。

  玲玲摇摇头,&1dquo;你也不拍我的样子,录下来免得再写一次,”玲玲说着抬头去看陶树写下的记,一下子被他整齐劲瘦的字吸引了,&1dquo;你这字写得可真好,我读书那时候,狗爬一样的字,写完了自己看都费劲儿。”

  陶树拿出录音,检查了电量之后打开开始录音。

  &1dquo;以前我爸教的,他说我就算写得慢,也得写好,不然就得打手心儿,重再写。”

  &1dquo;你投生得好啊,”玲玲感慨又羡慕,&1dquo;你家里人这么肯管着你,我当时要是有人管一管&he11ip;&he11ip;”

  陶树像被扎了一下,低头苦笑了一声,&1dquo;玲玲姐,我没告诉过你,我是6岁上到我爸爸妈妈家的。”

  玲玲没听明白,疑惑地问他,&1dquo;6岁?以前你跟着爷爷奶奶?”

  陶树摇摇头,&1dquo;我的爸爸妈妈不是亲的,我是被他们收养的,我爸爸,也就是养父,是当年负责我亲生父母案件的警察。”

  玲玲顿时呆住了,&1dquo;案件”二字好像沉重的铁锤,将陶树表面看起来完备无缺的外壳砸得稀碎。

  &1dquo;我亲生父亲我已经不太记得长什么样子了,”陶树回忆着,&1dquo;当时太小了,只记得家里好多东西都留不久,我妈说是都拿去卖了,换钱,没钱了就打我妈,我对他的一切记忆,就是抡起家里剩下的那些不值钱的东西和我妈对打,后来我约摸四岁的时候吧,有一次,我妈攒了点钱,要送我去读幼儿园吧大概,结果那钱也被他找到了,拿去不知道干什么了,我妈就疯了一样和他吵,和他打。”

  陶树苦笑着,这些记忆都非常模糊了,他只记得自己被男人砸过来的陶瓷存钱罐儿砸到了头,一阵剧痛,人都吓傻了,从家里哭着跑了出去,跑到同一条街上开铺子的邻居阿姨的店里,阿姨看着陶树的头都破了,血混着小男孩儿的鼻涕和眼泪流了一脸,花里胡哨的骇人,赶紧打电话叫了警察,那个警察就是后来收养陶树的黎桐。

  &1dquo;等警察去的时候,我妈已经躺在地上不动了。”陶树为这个血腥的故事续上潦草的下场。

  &1dquo;你亲妈&he11ip;&he11ip;被打死了?”玲玲胆寒地问,生怕触痛了陶树。

  &1dquo;没有,没有死,断了几根骨头,好像还有脑震荡和轻微内脏出血吧,他下手太重了,就算是那个对家暴没有那么重视,也说不过去,判了刑,进去了。”

  &1dquo;那你妈妈还在,怎么就不养你了呢?”玲玲问。

  &1dquo;我妈也没什么本事,还不如你和剑兰姐,”陶树摇着头,&1dquo;她后来怪我跑出去惹得人报了警,让家里没了男人,没了支柱。”

  玲玲听得握紧了拳头,她没有孩子,但看着剑兰玉雪可爱的女儿,她也会想着如果自己有这样一个小小的孩子,和自己血脉相连,对自己无限信任和依恋,她必定拼尽全力都要保护孩子的周全。

  &1dquo;她开始饿我,打我,很奇怪,那个男人还在家的时候,我妈总是护着我,但他进去了,我妈就变成了他&he11ip;&he11ip;又过了大概一年吧,我对那时候的时间没什么概念,只记得我妈说,&1squo;陶树,你今天五岁了,妈妈送你一个礼物’。”

  玲玲听得毛骨悚然,仿佛预感到了陶树要说出口的这个&1dquo;礼物”,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1dquo;她把我和她一起关在家里,锁了门,当着我的面,用腰带挂在客厅的空调洞里&he11ip;&he11ip;”陶树没把话说完就说不下去了,拼命吸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不管过了多久,再说起这段噩梦一样的经历,他都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结冰的河面下,冰冷刺骨,却根本找不到洞口逃离窒息严寒。

  玲玲捂住了嘴,一下就哭了出来。

  陶树过了良久,才渐渐平复下来,&1dquo;她应该是想把我饿死的,但好巧不巧,我养父的单位回访受害人家庭,联系不上我妈,我爸爸担心,”陶树至始自终都没有称呼过自己的生父&1dquo;爸爸”,他口中的爸爸只有黎桐,&1dquo;他实在放心不下,过了两天还联系不上,就到我家来看看是不是搬走了,结果刚走到门口,就闻见了异味,赶紧叫了同事过来破门,才找到我和我妈,我当时已经快不行了,看到我爸爸的时候,觉得他好像是天上下凡的孙悟空,”陶树说起黎桐,脸上才又有了温热的气息和一点笑意,&1dquo;那时候只知道孙悟空,还是在邻居家看电视看到的。”

  &1dquo;那你就被你爸爸收养了吗?”玲玲急切地想要一个大团圆结局。

  陶树摇摇头,&1dquo;当时我舅舅想养我,他只有一个女儿,大概想要一个儿子吧,他要我,我爸也就没办法了,但我舅妈不喜欢我,又在他们家过了一年,后来舅舅实在拗不过舅妈,我才到我现在的爸妈身边。”

  陶树讲自己的身世,是想拉进一些和玲玲的心理距离,让她知道自己有能够真正体会苦难和共情的能力,但这些伤痛隐藏在陈年的疤痕下面,随时去看,都还能溢出血淋淋的脓,随时去碰,都还能感到沉闷闷的痛,好像永远都不会再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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