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韩盈真正哭的,是她亲历过一个没有贫穷、疾病和危险的国度,并在那里生活了二十七年,她知道很多能够改善目前这一切情况的方法,却在面对现实的时候,无能为力!
草棚周围极为寂静,只有两道互相应和的哭声,传了很远很远。
走到这儿的尚傅驾停了马,他远远的望去,又对着身边询问:
“我听前方似有哭声?”
主吏立刻策马上前,他眺望了一下远方,道:
“是有哭声,就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那就去看看!”
县令长本就有安抚百姓的职责,哭声太过于惨烈,尚傅不可能略过不管,他驱马上前,几分钟就赶到了哭声的所在地。
隔着五六米远的距离,尚傅发现,这是一出诡异的、完全不符合常识的景象。
村口边的草棚,多是妇人用来坐草,出现女人婴儿和孩子很正常,若是没有多少分辨力的人来,恐怕会把现在的景象,直接按照常识归于妇人生育后婴孩死亡,家人悲痛大哭。
可尚傅扫了一眼,便发觉了异常。
那抱着婴儿哭泣的女童,衣衫整洁,脸庞肉态,绝非凡常人家的孩子,旁边站着一男一女,站的随意,看起来根本没有什么悲伤之意,更远处,还有一个男人坐在地上发呆,这么奇怪的组合,实在不符合上述的推论。
我能帮你
分辨出这么多的疑点后,尚傅最先认为这是一场阴谋,是本土吏目对他的试探。
太巧合了,怎么会在自己行进的路上,恰巧出现这么几个疑点重重的人?
可即便知道这是一场试探,尚傅还是要直面上去。
汉代的官场,靠的不是能做多少文章,有多少学识,而是有没有家室和关系。
尚傅是靠关系被人举荐而来,他来,原先的县令就被他挤掉,县里消息灵通的人,看到来的县令不一样,心里肯定会有想法,再加上他来之后不是正常交际,而是先下地看田。这么反常的情况,本地的官吏心里不慌才怪!
可尚傅也没办法,若是按照正常步骤,他刚到本县,应该先在府衙里先认人,然后花上一段时间互相熟悉,摸清班底,理清上任县令有没有给自己留坑……这么全搞下来,怎么都得四五个月过去了,春耕就这点时间,耽误了,今年一整年就浪费了,他哪里等得起?
不按照如今的规矩走,肯定会有人多想,尤其是看田这种敏感事情,尚傅清楚,自己过来是为了推广种麦,而不是和吏目开战,他要尽快给手下的这些大吏释放善意。
这场试探,正好可以拿过来做文章。
思索着,尚傅没有避开,而是驱马走到了这些人身前,他身后乌压压的跟了一十多个人,从功曹到小吏,哪个都不是平民能得罪得起的。
一十多匹马前进的声音很吵,只是韩盈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点儿都不注意外界,韩羽和周胜则是早早的望了过去,眼看着这些人不是从官路离开,而是冲着自己这边走过来,周胜立马慌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韩盈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又急促的喊道:
“月女,莫哭了,有官吏来了!”
韩盈压根不理。
官吏来就来啊,和我有什么关系?
要杀人吗?正好,一块把我也杀了,谢谢。
周胜哪里想得到韩盈目前强烈厌世,甚至想主动找死,他有些着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尚傅就已经来到他们身前,询问道:
“尔等为何啼哭?”
往日舌灿莲花的周胜,面对这些身着蓝衣,带着头冠,骑着大马的官吏,根本说不出来一句话,被为首的老者一质问,居然吓得直接后退两步,他张开口,只却能发出“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