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立刻乖顺地搂紧他脖子。
断了的那只手虚虚地搭在她身上,他踉跄着站起来,用另一只手一边轻拍孩子的背,一边哼起了小调。
老鸨以为他是要哄孩子睡觉,警惕心在对方的哼唱里又放下了大半。
明景宸唱了一段,开始在原地来回慢慢走动,这也是寻常妇人哄孩子时的惯常表现,因此没有任何人阻拦他。
明景宸看似低眉顺眼,实则从被带入莳花楼后就一直在观察此地环境布局。
他们现在位于三楼的一间屋子里,出门就是一条走廊,贯通这一层所有房间。屋子临窗,为了防止楼里姑娘私逃,只能打开一道约莫三指宽的缝隙用来通风。
老鸨和六七个护院站成一排将门堵住,这些穿着短打的壮汉一个个膀大腰圆,持刀拿鞭,在一旁虎视眈眈。
明景宸慢慢踱到最侧边,像是光顾着哄孩子忘了看路,猛地一抬头看到眼前站了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后吓了一大跳。
在护院眼里,他像只受惊的鹿,想躲开,又因为裙摆太累赘被绊了一脚,眼看就要摔在自己身上。
那护院求之不得,随着那张动人心魄的脸越来越靠近,他不禁心旌摇曳,浑身的骨头都软化了下来。
他感觉到自己放在刀柄上的手被一只指尖带着冰雪冷意的手抚过,那护院下意识松开刀柄想抓住对方,然而那只手却意外的灵活,巧妙地躲开了他的禄山之爪。
只听耳畔一声铿锵刀鸣,刀刃反射的弧光刺得众人无法视物。
明景宸单手舞刀,大开大合,却不甚娴熟,他本身不擅长用刀,也就能唬唬外行人。
他将短刀舞出了长枪的虎虎生风,冷冽森寒的气势将他身上不适宜的柔弱、病态剥离,只剩下一杆比翠竹劲松还要挺拔清矍的身姿,如万军中取人级的常胜将军,令人胆寒屈服。
老鸨惊呼,“快!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已经顾不上去想一个寡妇缘何会武,护院们只如同一群被赶着上架的鸭子扑腾着不堪一击的粗浅功夫,不过三两下,就都挂了彩。
老鸨又惊又怒,指着明景宸怀里的涣涣大叫道:“先抓小的!”
几个护院碍于他的短刀不敢近身,便用鞭子对着涣涣抽,更有那阴毒的,趁机绕到明景宸身后,专挑了背后伤处下手。
明景宸折腾了这么多天,伤势一拖再拖,早就是强弩之末,加上这些人里外配合,又阴损龌龊,让人难以招架。
继续缠斗下去并不明智,明景宸一不做二不休,在挨了一记后,借着转身的功夫一刀劈烂了窗棂。
他舞了个刀花震慑众人,随后不再恋战,跃上窗框,抱着涣涣果断跳了下去。
涣涣出一声尖叫,小脸吓得煞白,然而明景宸嘴角上扬,在绵里带飒的春日料峭里笑得招摇明丽。
高炎定只觉得一道阴影当头罩下,有人从天而降,落在自己马背上冲他回眸一笑。
对方带着一身的波澜壮阔,跌入了他怀抱,撞进了他胸膛,搅弄了他人生,拨乱了他心湖……
【作者有话说】
为何明景宸对燕春阁耿耿于怀?
第oo27章钟爱寡妇
明景宸没察觉高炎定的反常,他揉了把涣涣的鸡窝头,将黑不溜秋的小郡主展示给他看,“喏,你的侄女,打算怎么谢我?”
一大一小,跟逃荒来的难民没什么差别,若不是明景宸那双狡黠似妖的眼睛格外出众,就这副蓬头垢面的模样,把人丢在眼前,高炎定都不一定敢认。
因为无来由的心虚,高炎定撇开了目光,故作高冷地抬头去看莳花楼。
三层的高楼说跳就跳,如果自己没有碰巧打马经过,他俩会怎样?
高炎定不敢去想,他捏紧了马缰,眸光渐沉,说出口的话都带了兴师问罪的火药味,“怎么没摔死你?”
明景宸目光流转,虽然憔悴不堪,却有一股恣意风流,能撩拨人的心弦。乱被吹开,露出沾了血污的前额,即便形容狼狈,可他似乎混不在意,眼中夺目的神采仿佛自己仍旧锦衣华服站在云端,高高俯瞰众生。
这是与生俱来刻入骨子里的高人一等。
高炎定注视着那点与肤色极为不称的污垢,心底似乎有只手不断地搔刮,实际上,他刚说完就后悔了,碍于面子又不知如何找补,着实没有闲暇顾及自己的异样。
身下的名驹与主人心意相通,在原地踏步,不断喷着响鼻。
明景宸伸手在马脖子上富有节拍地轻按了几下,又顺着鬃毛一下一下地梳挠,马儿低长地嘶鸣数声,须臾间温顺了不少,他斜觑高炎定,道:“多亏了这好马儿,我远远地就听到它的马嘶和蹄声,便知道是你来了。”
前面的话都被直接无视,脑海里只有那句“知道是你来了”
反复回荡,高炎定忽然感到脸皮出奇的灼热,这温度烫不死人,却纠缠在血肉里,让人赧然、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