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公子慢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抬眸看向他们。
乌行雪指了指那硕大的黑眼圈,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又遇奇缘碰见妖精了?”
李家公子眨巴眨巴眼,又慢半拍,恍然道:“啊……”
乌行雪:“?”
做什么这一惊一乍的。
李家公子微微直起身:“二位恩人是何时来的?”
乌行雪干笑一声,头也不回又戳了萧复暄一下,无声道:「天宿大人,看看你这易容术。」
萧复暄:“……”
天宿大人已经不想在这位李家公子面前探究什么易容术了,他抬了抬下巴,冲那李家公子道:“不如先说你自己。”
李公子搓了搓自己的脸,道:“脸色差得很吗?”
乌行雪道:“眼下那乌青能占半张脸了,你说呢。你这究竟是如何弄出来的?”
李公子蔫了吧唧地说:“十来日没睡一场整觉了,能不青么?”
说着,他又张口打了个哈欠,盈了满眼泪花,看起来泫然欲泣。
他就这么泪汪汪地看向乌行雪和萧复暄。
乌行雪:“……你十来日不睡觉作甚?”
李家公子抹着眼泪,说:“哪是我不想睡啊,是根本睡不安生。”
乌行雪:“为何睡不安生?”
李家公子道:“有人托梦骂我。”
乌行雪:“?”
见恩人满脸困惑,这李家公子也不再乱打哑谜了,细细说道起来。他指了指戏台上翻江倒海的黑色长龙,道:“起因就是我写的这出戏。”
“二位听说过这戏的来历吧?”
“听过啊。”
乌行雪点了点头,“卧龙县名嘛。”
李家公子道:“对,这卧龙县名的由来是我少时听来的,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去了一趟南边,走的是水路。有一天夜半醒来,我我从船篷里探了头,迷迷茫茫之下,在海雾里看见了一道黑色长影。”
乌行雪“哦”
了一声,饶有兴味:“那不就同卧龙县当年的蜃楼一样么?”
李家公子点头:“没错。我料想当年咱们这县城浮现的蜃楼之景,应当就是从南边映照过来的。而我在船上所见的,应当就是真迹了。”
乌行雪转头看了萧复暄一眼,道:「怪不得说这李家公子一生多奇遇呢,这都能叫他碰见。」
“这不是福缘么,好事啊。”
乌行雪宽慰了一句。
他想说,你不会见着龙迹也热情似火地扑过去吧?但忍住了没出口。
李家公子道:“确实是奇遇福缘,这还不止呢。我当初半梦半醒嘛,看到那龙影不敢相信,愣了好半晌。等我拍着脸把自己打清醒了——”
乌行雪:“……”
李家公子道:“就现龙影已经不见了,倒是那海雾里有个人影。”
“哪样的人影?”
“没看见脸,只看到模模糊糊的背影。我记得个头很高挑,黑衣黑靴,跟那夜色都快融于一体了。”
李家公子比划着,说:“我看见他就那么凭空走在海上,一边走一边将散束起来。我一眨眼,他就没进雾里,再看不见了。”
“后来呢?”
“后来……”
李公子讪讪了一瞬,道:“后来我迷迷瞪瞪睡过去,等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从船篷里醒过来。一时间就分不清前一夜所见是真还是梦了。倘若是真,那便是一生难得一见的谈资。倘若是假,那就纯属白日梦了,也不好与人乱讲。所以我就写了这出戏文。以卧龙县的县名来由为头,以那海上的黑衣人影为底,然后……”
然后胡编乱造了一个凄美曲折、比翼双飞的爱情故事。
乌行雪听到这处,隐隐料到了一点后续:“所以你说那个托梦骂你的人是……”
李家公子眼泪淌了下来:“就是我在海上见到的那个人。”
“有好一阵子了。”
李家公子声音里带着哭腔,“自打这戏唱到‘美人图’,我就开始夜夜做梦。夜夜梦里都有一个黑衣公子,长得倒是十分俊美,但那脾气……”
“他在梦里同我说,这戏文一派胡言乌七八糟。还说他脾气坏得很,我如果不是不想活了,就赶紧改了。”
“可戏文嘛。”
李家公子一脸委屈,辩解道:“戏文哪有当真的,本来就是胡说嘛。何况我还给他配了一段良缘……”
他说着说着,忽然想起面前这两位也被他配过“良缘”
,差点把命配进去,又讪讪收了话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