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说这个,”
杭柳梅困惑地看着儿子,“你是不是怕穗穗不和你和好?人都还没见着呢自己的士气可不能灭了。。。。。。”
“也不是为了这件事,”
麦爸打断杭柳梅,“就是看你这次这么高兴,我想着早点带你出来说不定你也早就走出来了。不怪麦穗到现在也不心软,是我太差了。当儿子,当丈夫,当爹,一样更比一样差。”
麦爸说完扭头看跟在后面的小麦,儿子的个头比自己都高了。转过身来,他陷入沉默。
看他这样,杭柳梅心疼儿子。
不是你差,是妈差,妈于家庭有亏欠。杭柳梅难过地想。
她是二十五岁的时候做母亲的。她好像一开始就知道孩子来找她了,一开始是肚子沉沉地坠痛,然后就没了胃口,那一个月都没来事,老姜陪着她去县医院检查,也就确定了。
老姜晚上睡不着,又不敢动,怕翻身惊扰了杭柳梅。
“你也没睡着呢?”
杭柳梅问。
老姜闻声支起身子:“你怎么还不睡?人家医生说了你现在算是营养不足,要吃好睡好休息好。”
“我睡不着。绣春姐生莺莺生了一天一夜,你说她在病房里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绣春姐当时一个人辛苦,虽然有你,但心里肯定还是惦记着丈夫。你不会这样。”
老姜想说让她放心,他一定会照顾好她,但没有说出口。老姜平时话多,每逢关键时候就不是一个擅长讲话的人了,这些话到了嘴边,想了想还是实干更重要。
他翻身下炕,把脚底的鞋和板凳拿到另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以后你晚上起夜一定要叫我,走路也要看路,不要被这些绊倒。”
说完去桌边给她倒了半碗水。
杭柳梅接过粗瓷碗,边喝边看着老姜笑:“这就完啦?”
老姜坐在床边傻乎乎地挠头:“你得让人慢慢进步。我马上写信给家里准备小孩衣服,等这次买的吃完了,下次再带你去县城买红枣和葡萄干,行不行?今天是你拦着我,不然的话我就多给你提回来点。以后你想吃什么就给你买什么。”
杭柳梅喝完躺下盖上被子:“不急,别到处给人说,人家都讲究头三个月不能讲呢。医生也说了,这三个月孩子都还没坐稳,很容易掉的。”
“你别乱说,也别胡思乱想。只要它注定是咱的娃,那它肯定顺顺当当来。”
杭柳梅的心里七上八下,她看着房顶被风吹得忽闪作响的旧报纸不再说话。
这个孩子折腾得杭柳梅够呛。怀孕之后她不敢像之前那样高强度地工作了,画一会就要出来喘口气歇一歇。有一回画忘我了累到低血糖,差点晕在洞窟里。搞得老姜也提心吊胆,干着活也要张望一下她所在的地方,虽然大多数时候也看不到她的人。老姜一得闲就去陪她,这么跑上跑下腿都跑细了一圈。
好不容易坐稳了胎,剧烈的孕吐又开始折磨杭柳梅。一吃就吐,一吐就饿,杭柳梅的胃连带喉咙都灼烧得生疼,她自己难受,还要担心孩子,几次都难过得掉眼泪,老姜也急得跟着吃不下饭。所里同事都给他们想办法,熬山药皮水喝了,炒米熬汤也喝了,生姜丝也吃了,吐的次数慢慢减少,只是还容易胃胀,杭柳梅就这么熬着。
一天晚上还没睡多久,杭柳梅的齿缝又开始反酸水,她翻身对着痰盂就是一阵干呕,吐完睡意也没了。老姜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递水杯。
杭柳梅看到远处天边的光问他,那是什么。
老姜说,你忘了,今天是放电影的日子。
敦煌也是今年才开始陆续放电影的。这么大点的县城,两个百货店,一个糖盐局,着实没什么消遣的事物,电影也来来回回放的就是《地道战》、《地雷战》、《狼牙山五壮士》这些,但大家还是乐此不疲地追逐着大荧幕。不过总是要等城里的放完,才会到偏僻的研究所来放,所以研究所的人常常是睡一半爬起来去看电影。
“今天放的是哪部?”
杭柳梅问老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