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栏只觉好笑:“那就恭喜皇甫少主功败垂成,赔了夫人又折兵。”
接着还不待二人反应,他便一针刺入顾无鱼风门穴,那针细如牛毛,转瞬无踪,顾无鱼甚至感觉不到疼痛。
钟栏吹了声口哨:“这多少能减轻点你的痛楚,如果你熬不住,我也没办法。”
这次却是皇甫钧先开口:“……会很疼?”
顾无鱼躬身一礼,而后转身离去——“习惯了。”
钟栏好笑地瞟了皇甫钧一眼,“不追出去?”
皇甫钧暗自握紧拳头,从牙缝里逼出一句:“有没有能让他不疼的办法。”
“这算是恳求?”
“算我求你,至少在最后……我不该对他那么残忍。”
钟栏一惊,似乎是没料想到皇甫钧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随即他微微笑开,“没可能,你说的太晚了。”
皇甫钧骤然起身,用力过猛掀翻了身后长椅:“你说什么——?!”
钟栏自怀中掏出一个小瓶:“之前让他服下的药都是熬煮之后的,效果不会有原毒那么剧烈。也就是他这样的体质,普通人早死了两三回了。”
“不过现在,如果你还想救你那美人儿,就得把这瓶‘无憾’分五天逼他灌下去,别看这小小一瓶,分量可是钟鸿当年吞下的五倍。再加上顾无鱼身体里的分量,就差不多可以催发药性了。”
钟栏语气散漫,皇甫钧却越听越心惊。
就如同他们是在谈论案板上刀俎,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皑之会怎样。”
“这可是寒毒,你认为还能怎样?当然是一点点体会五脏六腑被冰冻的感觉,不瞒你,那真的很冷。而且很疼。想想每呼吸一口气都有冰碴子刺进肺里的感觉吧,你恐怕都忍不下来。”
钟栏嘲讽般瞥了皇甫钧一眼:“还要坚持?”
皇甫钧静立良久,终于发声:“……试试看。”
顾无鱼其实并未走远,至少足够听到他们在说什么。皇甫钧的声音一如既往低沉,他听不出其中一丝一毫动摇。钟栏不过听命办事,他们都没有错。
唯一有错的大概就是不该降生的自己,注定累人累己。也许今日寒彻骨髓,都是咎由自取。
顾无鱼连苦笑都失去力气,把自己关在以前的房间里,他望着永远看不透的天空深吸一口气,眼前是重叠幻影。
他想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爹娘要把他扔在乱葬岗,他的心终有一处是畸形的,幼小恐惧,长不大也不会老去,只有在牢笼中消磨尽爱与被爱的气力。
钟栏鬼魅般推门走进来,脸上洋溢着笑容:“宜早不宜迟,现在就喝药罢。我答应让你死得快些。”
顾无鱼接过他递过的一小盅液体,第一次看清楚“无憾”
的颜色。原来是冰蓝色的,隆冬雪花将融时的晶莹剔透中折射蔚蓝苍穹,天幕无垠碧蓝,永恒而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