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不想继承——”
“不想,我不想坐在一滩自己的血上。”
谢春眯眼,倚在铁链上继续享用他那支烟:“何况我能做什么?我也只会卖身而已,托赖甘先生教导。”
“其实你们不用想得那么麻烦,我真对你们没有一点企图,只不过恰好遇到恰好做了单生意。”
当初上过甘天宁的人实在不少,对小少爷垂涎回味的也大有人在,所以长得相似的他很受欢迎,会遇到岳毅根本是早晚的事。
“我记得天宁、你以前……想去教书。”
甘天行此刻真的可以把全世界给他,但只是谢春手中一截哗啦啦作响的铁链就成了他的催命咒,让他痛苦地捂着耳朵恨不能逃开。
他不知道天宁是不是在故意引诱,主动踏入陷阱,主动邀请他用最直接的方法留下自己。他的确想这么做,但甘天行再也受不了心脏上磨刀的钝痛了。
他伛偻地站起身来,捧起一个盒子,像是一夜间老了十岁:“你会想起来的,就像天宁永远会留着这些……”
他终于敢正视笑吟吟的谢春,和那条蛰伏如黑色大蟒的铁链。
谢春拈起一张玻璃似糖纸,溢彩流光。记忆深处他知道这是甘天行为甘天宁剥过的哪一颗糖,但这和谢春有什么关系?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啊甘先生,甘天宁想要什么一向是你决定的,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而现在,这些都毫无意义。”
他悠悠喷出一个烟圈,烟头的火光熔岩般吞没了那些被精心压得没有一丝褶皱的糖纸。
甘天行静默地看着,闻到的却是无尽的纸钱烟灰。
“你知道我可以把你再绑在这里,你永远、永远也不能再离开我。”
“我能,而且会是你亲手放了我。”
谢春乐不可支地屈身向前,手指上唯一残余的温度是烟灰:“你要我想起来,但你看来才是真的失忆,甘先生,你还记得你弟弟是怎么逃出这间屋子的吗?”
死魂灵纯然恶意的戏谑本身已是最佳复仇,每时每刻甘天行都仿佛经受一场直到末日审判的凌迟。然而随即而来的下一句话却割到了他的咽喉,割裂了他头身分离,却依然在痛苦中苟延残喘——
谢春冷冰冰地亲吻他的右手,语调温柔似咏叹:“你想拿碎瓷片割断他的喉咙,用这只手。”
11
断裂的回忆就像烧红炉膛中爆滚的铁豆,骨碌碌碾过甘天行的太阳穴,他忽然一阵头痛欲裂,嘶鸣一声屈伏在了床边。
谢春冷眼一瞥,那是甘天宁最喜爱的避难姿势:“你是可怜你的弟弟,还是可怜你自己?”
他百无聊赖地转了转手中铁锁又丢下,轻而易举打开了那被撬开的柜子,里面放着一把枪,一盒染血的碎瓷片:“岳毅和我说过,你们找了很多像甘天宁的人,但他们都不是,最后他们怎么样了?”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你在这里。”
甘天行口中颤抖的语调蒸腾出扭曲的白烟,他发现自己连攀到床沿的气力都没有,但还是徒劳地试图去握谢春那白皙的十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