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穗完全不知道这些,其实她睡得很浅,有时候能听到附近的说话声和笑声,有时候又能听到远处的汽笛声。她很清楚那时候她在哪儿、跟谁在一起,然而理智总是来不及聚集,就如同水波一样扩散开来。偶尔也会有个声音提醒她,快醒醒,这样不礼貌,但很奇怪的,她还是非常确定,他根本不在乎这些。
事后她才想,他肯定是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让她不介意当着陌生人的面,在公众场合睡着。
只不过没睡多久,一阵跑车的轰鸣声响起,顾西穗便被惊醒了。
很不幸,这座安静的小岛也常年聚集着那群爱扰民的超跑爱好者。他们一律在20岁到30岁之间,不是某某的儿子,就是某某的孙子,如果非要探究的话,或许能在福布斯上找到那些某某的名字。
顾西穗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听到权西森问:“困了?”
“嗯……”
由于刚睡醒,她说话还带着鼻音,揉了揉眼睛,脸上是手背压出来的红印。
权西森笑了笑,问:“要送你回去吗?”
“不用。”
她伸了个懒腰,不好意思地说:“是太阳太舒服了而已。”
她腼腆的神情让她看起来柔软了很多,他也自始至终只是笑着,问:“去跑步了吗?”
“没有,去给我女鹅送东西去了。”
他眉毛微皱——
“我女鹅在这座岛上上学。”
顾西穗故意逗他。
他说:“可是……”
话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了:“噢,全红婵。”
“你怎么知道?”
“我妈也喜欢她。”
他摇着头,一脸无奈地说:“她是个重度网瘾老年,天天跟工厂那些00后学着玩梗,一开口全是网络流行语,也管全红婵叫亲亲女鹅,还说全红婵才是她亲生的,我是捡来的……”
彼时顾西穗根本没想过权西森的母亲是谁,广东到处都是那种家里开厂的小开,她以为他跟他们也没什么区别,就只是笑着听着。
还准备说什么,忽然就听到远处有人叫了一声:“哇!细佬!几时回来的?”
走廊尽头突然出现了一群很典型的二世祖,见到权西森都很惊讶的样子,一阵嚎叫就跑了过来。
顾西穗望了望他们,又看向权西森,细佬在粤语里多指弟弟或小孩,不过在不同的语气里,完全不是同一个意思。
权西森似乎没打算打理他们,但顾西穗看到他的表情时,还是怔了一下——
那是,极其厌恶的表情。
顾西穗重新望向那群人,于是他们也看向她,不怀好意地、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半天,才对权西森说:“好久没见了啊?点解也不讲一声?你条女?”
忽然又切换成了普通话,故作夸张地说:“女朋友都要这么省钱的!我就不行啦!天天被缠着买包,几万块一个,好鬼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