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西森只是看着她闹,这是她的主场,她说了算。
点完了酒,她才侧头问:“所以霜冻还好吗?”
“不是说过了,不聊工作的吗?”
这一次顾西穗可没上当,看了他一会儿,说:“居然这么糟吗?”
他便笑了。
他不跟她聊工作,是因为没办法她聊。
2021年的最后几天,对权西森来说是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一回到贺兰山,他就看到了漫天的烟雾。
那场面很惊人,高山、雪顶、缭绕的烟火。
即便是已经午夜了,空气中还带着灰烬特有的味道。
前来开车接他的人叫唐臣,一个法国留学归来的酿酒师,才二十六岁,非常年轻,也非常有才华,怀抱着一腔热血,想成就一番事业。
国内的葡萄酒行业是走过很多弯路的,早期那批企业家都是在海外进口劣质葡萄酒运回国内进行灌装零售,后来人民群众的精神物质都提升了,这才开始研究创立自己的酒庄。那时候都是斥巨资照搬法国那一套,又是进行土壤研究又是买高端设备的,捣鼓了十多年,一喝,还是那样,顿时就有点绝望。
然后等那些那些从小就决定做葡萄酒的留学生回来了,才总算有点眉目。
这批人跟老一辈不一样,从一开始就知道地理和气候对葡萄酒的影响,于是开始去欧洲化,摈弃掉旧世界对新世界的影响,开始品种改良……
其实搞不好顾西穗的口味才是对的,适合中国的葡萄品种和葡萄酒,跟欧洲本来就有着巨大的差别。
权西森进入这个行业的时候,国产葡萄酒其实已经找到方向了。
问题是,好不容易捣鼓出了点什么,经济下行和疫情就先后来临——叠buff都没有这么惨的。
然后四天后,所有的努力都无济于事。
红泥的损失至少有30%。
一大清早,当地政府的几个扶贫干部就来到了红泥,他们似乎都在垮掉边缘,一见到权西森就开始递烟,权西森当然没接,唐臣则回办公室了——
顾西穗听到这里则皱了皱眉,问:“扶贫干部为什么去?不是说扶贫已经结束了吗?”
“可贫穷还没消失啊。”
权西森依然笑着,表情却变得讽刺起来,说:“满山的人就靠着这个产业吃饭呢,他们比我们这些小微企业更怕意外,一有个风吹草动,比谁都紧张,你猜为什么?”
顾西穗想了一会儿,就明白了,说:“怕你们撤资。”
权西森便笑了。
他们都是聪明人,聪明人对话的一个乐趣就在于,可以不用把后面的话讲完。
这时酒吧老板恰好调完了酒,说:“来!FUCK2021!”
他把两杯酒分别放在他们面前,那酒做得像布丁一样,酒体是奶白色的,依稀可见一些红色的东西点缀。顾西穗和权西森拿起杯子,碰了碰杯,之后浅尝了一口,顾西穗就捂住了嘴巴,权西森则皱眉——
老板哈哈大笑着说:“这就是2021,有辣椒油、苦瓜、百利甜、还有金酒、咖啡原浆……”
他还没报完原料,顾西穗就尖叫起来:“你反社会吧!”
权西森则大笑不已,还真够fuck的。
“快,喝完,今天只有喝完这杯酒的人才能在本店消费。”
老板气定神闲地望着他们俩。
这年头,做生意没点创意是不行的,而都市的乐趣就在于,总能有机会遇到奇形怪状的人。
顾西穗和权西森对望了一眼,之后重新举起杯子。
“Fuck2021!”
顾西穗说。
“FuckTheWorld。”
权西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