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枕书一时有些晃神,听见裴木匠继续道:“那时听说你家的事,我也犹豫过。恩公冤死狱中,我该替他照顾好你才是,可偏偏你的生辰八字又……”
那时候,他是先在寺庙求得高僧给的签文,而后才四处打听是否与之相符的待字闺中的女子双儿。不仅是当地,附近的几个县城他也都找媒人问过。
偏偏就是这么巧,贺枕书是唯一一个,生辰八字与裴长临相合的人。
也是直到那时,他才知道贺家生的事。
裴木匠道:“是我自私了。”
“没有这回事。”
贺枕书忙道,“我……我在县城没什么好名声,兄长是想给我说亲,但其实没有几家想要我的。如果不是您,我已经不知道被嫁到哪里,给人当妾室了。”
事实上,当初那门亲事几乎都要定下了,对方是个瘸了腿的乡绅,愿意出十五两银子作彩礼,娶他做妾。
是裴木匠忽然出现,给了更高的彩礼,才让他兄嫂放弃了那门亲事。
裴家,其实是救了他的命。
“而且,我和长临现在过得很好。”
贺枕书道,“不管当初是出于什么缘故,现在,我们也已经是一家人了。以前那些……就不必再提了。”
裴木匠又沉默下来。
男人以往都是直截了当的性子,与人交流也鲜少说那些没用的场面话,贺枕书几乎不曾见他这般犹犹豫豫的模样。院子外头传来脚步声,多半是裴兰芝藏好了烟杆,从屋内走了出来。
裴木匠往门外望了眼,瞧见对方径直去了后厨方向,才道:“长临要去试的那个治疗方法我打听过了,不是完全没有失败的风险,你应该也很清楚。这回如果能顺利治好自然是好,但如果不能……”
贺枕书想也不想地打断:“不会有问题的。”
“万事哪有绝对。”
裴木匠摇摇头,道,“我知道你和长临感情好,但你也该早做打算。”
贺枕书睫羽颤了颤,垂下了头。
“当然,如果你愿意留下,我们就还是一家人。”
似乎是担心他难以抉择,裴木匠宽慰道,“其实我以前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这冲喜要是有效自然好,如果不成,也不会把你强留在村子里。”
“长临那边治疗完应该还有些积蓄,如果真有什么万一,你就把钱拿着,去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
“你这么聪明,肯定在哪里都能活得下去……”
贺枕书没有回答。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忽然轻轻笑了起来:“大过年的,爹说这晦气话做什么?要是让阿姐听见,又该骂您了。”
裴木匠看向他。
少年一改先前怯弱的模样,平静与他对视:“长临会治好的,他答应过我会努力活下去,我相信他。”
至于其他的,他暂时不会考虑。
也不想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