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谢承阑语气犹豫,垂着头捏着被沿,手背刚好能感受到燕衡脸颊的温度。
他想说,燕衡也不听他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说出来的话却是——
“我后日便要去庭州了。”
崔栖愣然片刻,连连摇头出了门,苦笑一声“难怪”
。
难怪什么?谢承阑疑惑。他没有得到回答,崔栖早走远了。
没多久,见崔欠端药来,谢承阑曲起一只腿坐得进去了些。他将自己当垫背,架起燕衡,一手环着腰背。
燕衡就斜靠到他肩上,整个人还是神志不清,偶尔打个战。谢承阑以为他冷,拉着被子把人裹得紧。
崔欠见他忙不过来,自以为很有眼色地端药过去就要开喂。只是勺子还没递到嘴边就被谢承阑接过去了。
“……”
崔欠愣住了。我寻思也不是递给你的吧?他敢怒不敢言,只好双手捧着个碗,动也不敢动。
一勺喂完,一半进一半撒。谢承阑就给他仔细擦完嘴角,然后沉下一边肩,托住燕衡后脑勺,这样稍微好喂一点。
喝个药都快折腾半个时辰,崔欠在一旁手都捧软了,直到出门待命了还是一句怨言都不敢有。
后半夜,燕衡还是睡不老实,总是侧躺蜷身,一阵一阵地颤着身子,偶尔一阵啜泣。
“王爷?”
谢承阑都以为人醒了,但是趴上去看时,眼睛还是闭得紧紧的。
他支着上半身睡上去,擦掉燕衡眼角的湿迹,抚平眉间,轻声哄道:“不怕,没事儿没事儿,不哭……”
他想起之前庭州大营里,哪个兄弟家媳妇抱孩子来看人时,孩子哭的个稀里哗啦,人家媳妇就这样把孩子摇着哄着……
怪怪的。
起初还拗口,不过后面就熟顺了,谢承阑又是拍背又是摸头的,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如此顺手。
“不怕不怕,王爷有人陪着呢,好好睡,会好的,都会好的……”
他就躺了个上半身在燕衡旁边,曲起手臂枕着,另一只手就闲不住地哄拍燕衡的肩背,时不时还摸摸他有没有起烧。
燕衡好歹睡踏实了,终于睡沉了。
他经常做梦,天上飞的地上跑的皇宫里的皇宫外的什么都有。但要说最多的,该是小时候在吉州的事,这次也一样。
燕衡六岁滞留吉州养伤,九岁回的王都。那几年,对他来说无异于噩梦。
尘事入梦恍今朝
梦里的场面很熟悉,房间里都是太监和丫鬟,还有杨嬷嬷。那时候的杨嬷嬷还被称作杨姑姑。
小燕衡坐在脚不能挨着地的太师椅上,扫视一圈令人窒息的“监视者”
。他知道,就连屋子外都把手着重重护卫。而那一道道钻入耳朵的,是隔壁崔三娘撕心裂肺的哭声。
他记得,这是他上王都的前一夜。
燕衡不知道自己在什么位置,但他总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只是那些人的脸,他都看不清了。
不过,经历过,便是他这辈子也忘不掉的。
那几年,他都是一个人住,养护的这些日子,从没见过崔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