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不说反问“都要出院了,还不打算老实告诉我”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宋瑰懒洋洋地伸了个腰。
“我俩认识这么久,你知道的。”
林清推了推镜框,温柔的目光杂糅着凌厉,“这次病在你的意料之中。”
宋瑰笑了,想说自己哪有这么大的能耐,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林清的眼神看得心里怵。
林清平时看起来温柔,但他知道对方最善剖析心理,自己在他面前无疑是赤条条的一个人,掩饰不住任何的心思。于是他避开林清的视线,偏头望着半开的窗户,收敛面部的表情“医生,你想多了。”
林清不像之前那样和他玩闹,面对这种事,作为宋瑰的主治医生他必须严肃处理“你在知道自己要病的时候为什么不立刻吃药,别跟我说药不在身边,我问过孟雨。你刻意不吃药,耽搁时间,想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这不是玩笑,稍不注意你的这条命我可能都救不回来”
不曾刻意压低的吼声穿过墙壁和门窗,正欲推门进来的裴谈声僵住步伐,安静站在门口。
林清看宋瑰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对了“为什么要这么做”
宋瑰抿了抿唇,潜意识地没敢看他,依旧面对窗户“就是想。”
“我不信没有原因。”
林清态度依旧强硬。
隔了很久,没有听到宋瑰的回答,他侧过头,林清只能看见他乌黑卷翘的睫毛抖颤,一双眼睛虚无空洞地落在窗户外的天空。
他直觉宋瑰在隐瞒。
林清放软了声音,试图去安慰他“我是你的主治医生,你最应该相信的是我。如果连我都不肯说,你藏在心里的那些话迟早会让你越来越烦恼。小瑰,记得第一天见你的时候我便说过,你可以完全信任我,不管何地何事。”
宋瑰缓慢地住转回头,脖颈如丧尸一般僵硬,一下,一下,他目光定格在林清诚恳的面容,嘴角一弯,吃吃地笑了。
林清眼睁睁见他托着腮,用天真又残忍的语气说“阿清,我相信你你不知道,我那时在想,如果就这样倒在他的面前,如果他知道我因他病”
林清倏地站起来,不可置信。
宋瑰没说话,看见他怒意濒临的面孔,嘴角的括弧逐渐变得更大“事实证明,我做对了,在昏倒的那时,他抱住我。这种感觉真不错,我很满意。”
他轻轻地说,沉迷般阖上了双眸,仿佛还在回忆当时的感受。
“你、你”
林清又急又怒,最后望着他恨铁不成钢地攥紧拳头,怒道,“既然这样,你也没必要再出现在诊疗室。”
宋瑰笑容僵在嘴角“阿清”
林清狠狠道“我救了你,不是为了有朝一日你浪费生命,去做这些无聊的把戏”
“不无聊,不无聊的”
他慌张地摇摇头,怎么会无聊,他享受这种快活的感觉,好像自己能主宰周围人的喜怒哀乐,多有趣的事情。
像陷入了死循环,宋瑰一遍遍复盘做这些事带来的结果,无疑都是满意的。于是他不解地望向林清,漂亮的眼睛盛满未知的迷雾。
林清被他的一双眼睛看得陡然从愤怒中回归冷静。
是了,他不能这么对宋瑰说。从初遇宋瑰时,他就知道对方心思细腻,是极端的敏感。他过去不曾生病,就因为一场场的戏潸然恸哭,辗转不寐,这个天生的艺术家,面对任何的事情都失常到没有自制。这样的人,会经常深陷某种情绪中,不断地去自省,沉思,钻牛角尖,做事偏激。但同时,也会永远依照心里既定的法则行事。
宋瑰的心里就有他自己定好的规矩。
或许在这里,那规矩便是刻意放大自身现有的优势,无疑,此优势指的是他的病。以病痛谋取福利的行为,从业多年的林清曾经遇到过好几次,并不感到惊诧,他只是愤怒,恨铁不成钢。
深深缓和急躁的情绪,林清调整好思绪,重新看向宋瑰“你难道没有想过,当时来求医的初衷吗”
宋瑰正陷于极端的情绪,他不理解为什么不可以用这种方式,明明每次使用的时候,效果都非常的好。直到林清温声细语地在他耳边问,你的初衷是什么
窗外的风顺着缝隙灌进来。
宋瑰头皮麻,陡然睁大了眼睛。
记忆飘远到了两个月前。他躺在冷白的病床上,身上插着各种冰冷的仪器,他的生命在那一刻仿佛要烟消云散。他现自己不能再拍戏,甚至无法留在北城,心里的敏感增加到了极致。那种巨大的挫败感在他脑海拼命叫嚣,无法自拔。
他那时只想治好病,想重新得到健康的身体,可、他现在在做什么
如林清说的,在浪费。
宋瑰低下头,五指的骨指泛白,指尖用力攥紧床单,纤薄的脊背被风吹得出微微的颤抖。
林清拍他的肩膀,不忍道“小瑰,我希望你能痊愈,所以,不要再荒唐了。”
“想想你父母,你哥哥,和所有爱你的人。”
“他们都在期待你康复。”
痊愈,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对不起”
宋瑰身体凉凉的,低着头,后颈瘦弱得一只手都能捏断,他细声说,“我知道了。我会、试着不再做这种事。”
林清离开后,宋瑰默默坐在床边,眼睛无神地盯住前方的白墙,一副恹恹的模样,等待裴谈声带早餐回来。
可一直到孟雨来接他回家了,都没有看见裴谈声的身影。
“他人呢”
宋瑰坐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