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可能是刚入门派不久的修士愣了愣,年轻气盛,反应过来之后,心里十分不痛快,都替楚长明抱不平,涨红着脸,但又做不出来用手指指着别人这等不礼貌的事情,便一个个挤着想站出来骂道:“你就算在妖界炙手可热、权势滔天又怎么样?!这里可是人界!仙尊是你这等妖物可以染指的?!——”
奉已白瞥见相柳不悦的神色,对那几个小崽子不耐起来,手握长剑往桌上一拍,呵斥:“闭嘴!”
小修士们愣了一愣,咋舌地看着奉已白,但他们知道小师叔最为护短了,虽然出言制止他们,但说不定心里是很乐意的呢!当即又想——这可是小师叔啊!——便不依不饶地喊了起来,找到了给他们撑腰的人以后,更放肆了,“师叔!师叔!这可是楚仙尊啊!他的名字在修真界可是如雷贯耳啊!他可是每一个怀揣着修仙梦的修士的偶像啊!!就这么让那只妖口出狂言?那我们正道人士的脸往哪搁啊?!”
此言一出,似乎其余修士都觉得在理,便由原先的窃窃私语闹将起来,嘈杂一片,纷纷议论开来,眼见着场面就要失控。可能奉已白在他们面前积威已久,一个眼尖的看着他表情似乎不对,便连忙低呼了几声,连连做了几个手势给同伴人看,但哪里管得住。
奉已白心烦意乱,他向来不喜欢克制自己的脾气,何况这吵吵闹闹不见消停的一伙人现在还是归他管的,也不管什么下不下面子,语气不善,扬高了声音,一个字掷地有声,看也不看旁边站着的修士们一眼,丝毫不客气:“滚。”
吵闹的声音像是按下了停止的按钮,渐渐如潮水退去一般销声匿迹了。修士们都紧张起来,纷纷把目光投向奉已白,但对方没有给他们一个眼神,他们面面相觑,先前的豪情壮志渐渐朝后悔展开去了,离奉已白最近的修士忐忑不安地悄悄地离奉已白远了一些距离,才松了口气。他们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睛里看到了懊恼:好像放肆过头了,怎么办啊?
但他们又没辙。
奉已白这时候面染寒霜,他转过头头一回看向楚长明,冷笑着哼了一声,目不转睛地看着,渐渐逼视起来,变得充满了审视的意味,以一种更正当的理由理所当然地看着楚长明,嘴角的冷笑淡了下来,别有深意地说:“不愧是楚仙尊啊。您高高在上,不近人情,还能有这么多人被你所俘获。当真手段高明,在下佩服,佩服!”
楚长明以为他说的是这么多人为他抱不平的事情,虽然他自己也很诧异,但细想来可能是沾了凤兰的光,四仙之一的名号毕竟不是假的,他心里闪念不过瞬时的功夫,当即接了奉已白的话头说:“哪里。承蒙厚爱。”
奉已白的脸色却更冷了。
楚长明觉得奇怪,奉已白却不再理他。
庄主再次惶惶恐恐地捏了一把冷汗,他一会儿朝相柳走了几步,一会儿朝楚长明这边走了几步,忽地对上奉已白看死物一般的眼神,止住了脚步,心下揣揣不安,他回头一看,那些他手底下的人都看着自己,可是明显奉已白动怒了啊!说好的置身事外、不管不顾,不插手,让他们自主讨论呢?!
庄主只好朝着相柳拱手道,面庞不住流汗,”
……那个……大人……听我说一句,好吗?“对方不置可否。庄主不好退缩,只能硬着头皮,不去看相柳,眼睛看着地面,像背着一份稿子一样说着话,他在这个过程中努力说服自己是在对着空气说话,来减少恐惧,心里叫苦不迭:”
……大人,您是不知道人界的习俗啊……哪里可以要一个男人作为妻子呢?这是不对的。大人,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啊?这……这仙尊,“他忽然想起来相柳看上的人是仙尊,顿时斟酌字词起来,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得罪了对方,断断续续地说:”
仙尊大人……他……他身份不凡,自是不会同意委身他人的……“
”
庄主。“楚长明喊了他一声,差点吓了庄主个半死不活,面如土色,头脑嗡嗡地想难道是我一开始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出这位的尊贵身份,所以惹怒了他不成,庄主搜肠刮肚了一番赞美的词汇,准备脱口而出,就听见这位清隽俊逸的仙尊说:”
你不用这么害怕。我们都坐着,你也坐下来说吧。“
被对方递过来的眼神安抚着,那颗七上八下的心忽然就平平稳稳地放回了肚子里,庄主还是第一次在这样的大人物面前获得到这样一份平等的对待,看着对方的眼神,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什么大事,庄主却通体舒泰起来,他直了直腰,朝楚长明感激地看过去了一眼。庄主坐回了自己已经凉透了的椅子,他一开始尚有些拘谨和不适应,口干舌燥,一时半会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什么,上次又说到了哪里。
可是场中的两个重要人物,没有一个朝他看过来一眼。
庄主心下茫然,他忽然觉得自己不过就是一个跳梁小丑,还有说话的必要吗?
他和他们之间似乎隔着一层看不见的透明罩子,他的想法根本无关紧要,他的语句根本无济于事……庄主知道,自己还是得说下去,即使味同嚼蜡,还是得说下去,这就是小人物的命运。这就是小人物不得不谄媚奉承的命运。
庄主再次对上了楚长明的眼神,得到了鼓励,顿时从失落中回过神来,继续说道:”
啊,这个,相柳大人啊,……你知道人妖有别,双方彼此都不待见,这毕竟种族不同啊,……你说是不是?如果您真的喜欢那位仙尊的话,就不能罔顾对方的意愿啊……您说是不是?“
相柳依旧撑着下巴,把刚才的一幕都看在眼里,心里更是欢喜,他最近在情期中,又是成年后不久,以往尚在幼年期还能忍住,但是现在,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可是阴差阳错被一些事情绊住了脚,只能在人界呆着,他不喜欢干那种强迫人的事情,也就一直忍耐着把自己关在楼房里,人类瞧不上他,他自然也瞧不上人类。
人类以蛇类比喻奸诈、肮脏、邪恶、歹毒,这类文化自古便有,早就深入人心,不可剥夺。
相柳是绝对不会碰一个厌恶他的种族的人类的。
可是,这位仙尊不一样。
相柳笑着说:”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想,仙尊……“他与楚长明隔着几尺远的距离,遥遥对视,看着那双如同初见时一模一样,没有厌恶的干干净净的眼睛,放轻了语气,带着缠绵的笑意:”
大概是不会介意我是妖族的。“
接着,他不容许再有人拒绝,直接对着想要再说点什么的庄主做了一个手势,收起了那副他在人间学的哄骗人的一张笑脸,眉宇之中忽地堆叠起了沉郁的威压,妖艳的脸上忽地浮现出蓝色的鳞片,不一会儿又尽数褪下,他坐直了身体,斩钉截铁道:”
我只说两件事情。“
”
第一,把他给我,我便和你们联手去如愿海,有我在一旁操控海域,你们只会如虎添翼。“
”
第二,不把他给我,我便把我的毒血撒在这片土地,让它方圆几千里几百年内寸草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