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娘子,你不留在这儿吗?”
姜萤萤已经走到门口,闻言回头:“不了,劳烦云娘子看顾着他,靳逾,我们走吧。”
姜萤萤与靳逾一道乘坐马车离开灵芝县,半日之后,在傍晚时抵达淮江边。
不同于汶江边的残破村落,处处颓垣断瓦,走起路来要当心被脚下石子绊倒,淮江却与几个大城市毗邻,江面上几艘三层高的画舫连城一片,一向是达官贵人的纸醉金迷之所。
既然纸醉金迷,附庸风雅也必不可少,姜萤萤先一步下车,她已经换了一身衣裳,端的是一个富丽堂皇,头发绾成云鬓,簪上数不清的玉环和簪子,脖子上堆砌朱翠,身上云锦随着移动的步子在脚边似花朵绽开。她朝马车的方向伸手。
来时已经对靳逾普及过这画舫里的交易,可不止烟花之地,里头的姑娘们都是颇有才情的,来往的客人也与她们谈论琴棋书画,偶尔还会有几句名诗流传出来,让天下文士心驰神往。
偶尔还请来几个当世有名书画大家,办上一场赏花会,其实是撺掇着几个大族的子弟来这儿交朋友,用银子砸名声,在姑娘们的劝酒和文士们的觥筹交错之间,成千上万两银子顷刻流转。
这样的名利场,是靳逾捞名声的好地方。
姜萤萤已经托人在淮江边上放话,说姜谯太尉的小女儿今晚上也回去画舫,还带上了她最近的新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文人靳逾。
这让贵人们更加好奇,因此今夜来赏花会的人也是史无前例的多。
靳逾听完姜萤萤的计划之后已经两股战战,几乎软倒,特别是看着姜萤萤接受众人恭维,又听说面前的人最少也是个县令,多是他平日里只能仰望的人物,动动手指就能将他踩死那种,他几次露怯。
“没想到姜家的小娘子生的这样美丽,真不知未来会便宜哪家的小子!”
“李大人,你这话说的,我为什么要便宜小子呢,应该是小子们供我取乐才是。”
姜萤萤挽起靳逾的手臂,“靳公子,你说是不是?”
靳逾垂头不语,那李大人小眼睛转了一轮,拱手道:“靳公子当真清正,姜小娘子要收服这匹烈马,当真要多费些功夫了。”
“你做的很好。”
姜萤萤带着靳逾四处见人,到无人处用团扇掩面,踮脚往他耳边说。
她知道靳逾一说话就会露馅,所以只叫他垂眸低头,扮演一个傲骨铮铮却不得不迫于她的淫威的落魄才子。
席上,姜萤萤先行落座,吃了几颗葡萄,让靳逾张嘴,往他嘴里扔了一颗,她抿着唇笑,靳逾含着葡萄,一下子看痴了。
姜小娘子生的美丽,他是知道的,但今日之前,她一直不打扮,常常为了追他在泥里滚的灰扑扑的,所以再耀眼的美丽也常常会被忽视,但是现在她打扮起来之后,靳逾会屡屡心神摇晃,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你感觉怎么样?”
姜萤萤看了会儿表演,忽然拍了拍靳逾的肩膀,往他耳边吹气,从小野猫变成狡黠的小狐貍。
“什么怎么样?”
“他们的画啊,那个徐芳,还有那个陈计礼,都是现在比较有名的画师,今日已经有两位大人预订了他们的画,可是我觉得他们画的不如你呢。”
靳逾屏息往过去,幽幽的酒气回转在鼻间,把他也熏的晕头转向,哪里看得起两层楼之下的圆台上,那两个人画的是什么。
“你看清楚了没有啊!”
靳逾不理人,姜萤萤假装生气,拧了把他的胳膊,这人太不厚道,还没成名呢,就跟她这个赞助人甩脸子,以后怎么得了。
靳逾夺去她的酒杯,“别喝了。”
姜萤萤第一反应是他要抢她的酒,马上伸手把酒壶捞过来,紧紧抱在怀里,“这些不能给你。”
靳逾:“……”
他压根无心观看表演,思绪逐渐被旁边的女子的一颦一笑牵动,她的举止坐卧没有半分规矩,跪坐难受,没一会儿她便抖了抖裙子,在裙子底下把一条腿支起来,她看着楼下舞姬很是兴奋,直接站起来拍手叫好,往楼下扔了一把碎银子。
几个贵女注意到他们,握着团扇过来向姜小娘子问好:“这靳公子当真是天人之资,难怪让姜小娘子着迷,娘子可否让靳公子陪咱们姐妹喝上几杯?”
姜萤萤的脸色已经很红,甚至站不稳当,水光莹润的眼睛往几位贵女身上转了一遭,不知在想什么。她没说话的时间里靳逾暗自紧张,生怕这疯疯癫癫小娘子喝醉了,直接把他推给旁人。
“姜娘子,您意下如何?”
过了很久,久到靳逾几乎绝望之际,姜萤萤忽然说道:“那可,不行。”
她忽然扑入靳逾怀里,抱着他的肩膀像小孩子霸占心爱的玩具,对几位贵女皱了皱鼻子:“抱歉,他不是什么物件,是我欣赏的人,我还没有打动他呢,你们别给我添乱了,等下把靳公子吓跑了,我要找你们算账的。”
贵女们知趣地走了,还落落大方地揶揄了姜萤萤几句,姜萤萤也大大方方,唯有靳逾的耳朵变得通红,看她们走了,小声道:“娘子,能否,能否放开我?”
“哦,放,放开。”
船身忽然晃动了一下,旁人惊叫,一位侍女打翻了酒杯,姜萤正想离开,被这股力量推回靳逾怀里。
她的眸光灿若星辰,云鬓之下一张脸艳丽无方,靳逾骤然撞进她的眼神里,一颗心随着船身飘飘荡荡。
他没喝一滴酒,却是醉了。
“靳逾,你做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