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我反应过来,蓉儿已经跑上了屋前的台阶,猛地推开门冲了进去。佩兰先生正在写诗,听见声响笔尖儿倏地顿住,抬眼看是蓉儿随即看着大家笑了笑。
公子道:“蓉儿,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蓉儿看了看屋内的人,福了福身,随即走过去拉着公子的袖子,“阿玛,我看见小姑姑了,就在后山的茶园子里!”
公子一嗔,看着蓉儿,蓉儿肯定地点了点头,公子蓦地走过来,回身向先生们深深拱了拱手,“失礼了”
,随即快步出了屋子,蓉儿也跟着跑了过去。
惠山的后面有一片很大很大的茶园,采茶的农妇很多,福格和福尔敦看见我们立马就跑过来,公子俯身定定地看着福尔敦,“真的是小姑姑,没看错?”
福尔敦很重地点了下脑袋,“嗯,刚刚看见了,这会儿又不在了!”
公子放开福尔敦,抬眼张了张,提着步子往茶园子里走进去。那些采茶的姑娘看见公子无不笑着窃窃私语,公子看着她们的时候,一个个都纷纷低下头抿着嘴笑,手里在摘茶叶。我和蓉儿顺着公子的步子,公子走在前面打听,我和蓉儿在后面问。
这么多人,真的是有些漫无目的,我看见一个和淳雅差不多身量的姑娘,心里一喜,我轻拍了拍她的背,那姑娘转过身,不是。我道:“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京城口音。”
她摇了摇头,“京城口音是什么样的?”
蓉儿抢道:“就是跟我一个样儿的。”
那姑娘想了会儿,摇了摇头,“我才来了几天,没见过。”
我失望地点了点头,“对不住。”
她看了看我们接着转过身采茶叶。
蓉儿放开了嗓子高喊着“小姑姑”
,福尔敦和福格也跟着喊,周遭的人都抬起头来看向我们,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天色渐晚,采茶的妇人陆陆续续地收筐回家了,茶园里的人少了起来。贵喜慌慌张张地紧着步子跑到公子跟前,扎了个安,“爷,不早了,再不走就得误了当值的时辰了。”
公子心神不定地转过身,顾先生恰好也来了,“容若,你先放心去。人在惠山就好,我这里熟人多,一定能打听出来,说不定晚上就有消息了。”
公子想了会儿,看向我,“真真,你们随着梁汾先生,一有消息就来告诉我。”
说着看向几个孩子,“这事儿可不能跟别人说,谁都不行。”
蓉儿,福格和福尔敦都认真地点了点头。贵喜催了催公子,“爷,快走吧。”
公子又看了看身后,迅速转过身和贵喜一道走出了茶园子。
夜里,在顾先生的四处打听下,终于在惠山西南的一户农舍里探听到了淳雅的下落。我提着灯笼领着公子往那儿走,这个地方很偏,没几户人家,只能听到几声鸡鹅的叫。顾先生在栅栏口等,公子站定,顾先生对公子点了点头,“见着了别对丫头说重话。”
公子点头,顾先生给我使了个眼色,我也点了点头随着公子走进院子。公子走到屋门口,步子渐渐顿住,他抬手欲碰门可悬到一半又放了下来。我看了看公子,轻轻把屋门推开,蓉儿站了起来,“阿玛。”
淳雅站着,从上到下已经看不出是个贵府的格格了。她穿着白底小碎花的粗布衣裳,淡绿色的裤子,也是布的,全身没有一点儿首饰,可脸上还是干净得体的。她的眼神一如过去的执拗,这身平民百姓的打扮丝毫没有遮掩住她骨子里的高贵。
蓉儿站在她的身边,眼神徘徊在公子和淳雅之间,除此以外,屋子里没有旁人。公子走到淳雅面前,淳雅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公子没说话而是抱住她,淳雅终究受不住,靠在公子的衣襟上流起眼泪来。她一定有很多很多的伤心事,可她此刻不知道用第二种方式来诉说,只想痛快地哭一场,她的心思,公子懂。
……
顾先生在书院里安置了好几间屋子,淳雅开始怎么都不肯,不过公子劝了几句还是随着过来了。这里晚上很安静,是说话的好地方,淳雅坐在公子的房里,我坐在她身边,公子让蓉儿睡觉去了,屋里就我们三人。
公子看着她,“你怎么会一个人的?”
淳雅静默了半晌,“阿哥,被你说着了,他看中的是我的家世,不是我的人。我走的时候身上没有带很多银子,没几天就花完了,他开始待我还很好,可是我钱没了就说后悔跟我出了京城。他说如果在京城,他还是个名角儿,说是我连累了他……”
淳雅说着哽咽起来,我把帕子递给她,淳雅摇了摇头,擦了擦眼泪道:“后来,他也不唱了,我又没有进项,他就出去赌钱,整夜整夜地不回家,把我的首饰全给输光了。还要我写信问你们要钱,我不肯,他就打我,我后来实在受不了了,就一个人逃了出去。身上又没银子,饿了好些天,后来在路上晕倒了,有个茶农看我可怜就把我带了回去。就是现在的这户人家,他们给我吃饱,我给他们家采茶叶算作是还他们工钱。”
我听得难过得不行,又气又心疼,公子看着她,轻抚着淳雅的脸,“跟阿哥回去吧,再也不过苦日子了。”
淳雅摇了摇头,“我不走,我的心已经死了,回不到过去了……”
淳雅轻叹了一声,“我现在过得挺安稳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已经习惯了这种日子。虽说过得清苦了些,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