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辞看了她一眼,想了想道,“我总归也是铺子的伙计,温掌柜何时开张,我好有银钱花用。”
初夏笑着横他一眼。
这两日她一直忙碌此事。
慕表姐善于经营,不论掌柜、伙计等人已经配置妥当,初夏掌管饮食单子,研究四季供应。这两日他们已经商量妥当夏日的茶饮、点心供应,只等寻个黄道吉日,开张大吉。
“都已经准备妥当。这两日,我仔细给相熟的小姐妹写了拜帖,并随帖附赠了自制的香丸,拿精美的小袋装了,自然来与不来全由人家,我只将意思尽到罢了。”
窗外艳阳高照,窗前鸟鸣啾啾,日光透过细密的间隙,在地上投下一棱一棱的光影,初夏合着手,尽情说着几日进展,“……专为女客所开,那时必然又是一番独好的闺阁时光。”
顾辞静静地听她讲。
她语调轻缓,柔和,小小的梨涡时隐时现,弯弯的眉眼中满是对未来和香饮铺子的期待。
只叫人看着、听着,心里的阴霾也跟着散开一样。
顾辞觉得这样的初夏像是在发光。
谁会不爱她呢?
他忽然就欢喜起来。
像是心口多长的一块肉,全身心都变得舒爽。他甚至顾不上这是在云家,拉着初夏的手,小声说道,“念儿,我真欢喜。”
初夏扭头望他,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红晕,“欢喜什么呢?是不是觉得我的想法很幼稚?”
他的目光一寸寸地扫过她的,直到她脸上的胭色因他而染,才启唇轻笑“欢喜啊……我撞了大运,才遇到了你。”
初夏心头忽然悸动了下。
想到前世,他们甚至没有见过,想到他永世不得归京的孤寂,想到难以预测的命运……她回握住他的手,“其实你不论遇到谁,都会欢喜的。你这样好,即便不是我,换了别人也一样。”
他嗯了声,“或许是。可我想象不出,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若不是你,我总不会获得圆满。”
他垂眼凝视她,纤长的眼睫盖下来,眸子深深,极慢地点头,“我是宁缺毋滥的性子,若不是心底里的那个人,倒不如孤孤单单地等着她。”
所以初夏,请你爱我。
请你允许我在你身边,一直爱你。
初夏眼里不由蓄起了泪,仰首时滔滔从眼梢滑落下去。这句仿若谶语一般的话,似乎是对前世,那位大漠黄沙里的昂扬将军的印证。
她心头忽然便涌上一股悲戚。
顾辞头一次见她哭,匆忙便慌了手脚,抬手与她擦泪,胡乱解释,“是不是我说错了话?你别与我计较,我这些日子总是犯浑……”
初夏笑着摇头,含泪的眼眸,亮得如天上的星辰,“女子都喜欢被人珍爱,我不过是太过欢喜罢了。”
她不想再陷入那样悲戚的心事中,来日之事不可预料,她能做的,想做的,是给予顾辞现在。
及时行乐。
……
苏寒从都察院出来。
他如今是左佥都御史,连日忙碌。每日早晚两点一线往来府邸与衙署,用公务来纾解焦躁情绪。
这几日他将前世政敌一一捋出,剔除已被他斩草除根的,还剩下三人。苏寒左思右想,也难以确定初夏的死与谁有关。
他细细想过,初夏并不与人交恶,她的死,只能是他的仇敌蓄意报复。
他那时为铲除异己,手段激进,有不少人想要除他而后快。相府的府卫、仆从,哪怕只是洒扫下人,进府前均被他一一筛查,底细清白。
初夏又是如何在府里中毒?
他竟全然没有头绪。
苏寒心绪不高,心不在焉地走过巷道,迎面与一马车相遇。
他一人一骑,无心与人争锋,正待避过,此时车帘掀开,露出一张芙蓉面来。
那美人双眸如水含情,鬓发斜插一支精致步摇,随她的探头动作,金玉相撞,发出清脆响动。
“表哥!”
她面露惊喜,两靥的点点泪珠尚不及擦去,已脱口而出,柔声唤他。
苏寒的视线落在对面的女子身上,目光顿了一顿。
是许宛歆。
电光火石间,苏寒忽然想到,哪怕前世相府被他护得铁桶一般,也不是没有外人在。
那一阵,许宛歆因故被他接进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