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她重重点瞭点头,“知道瞭,赤老师。”
赤老师……戴远知初听还一愣,末瞭,会心一笑。
忍不住再次去看她。
“心情好点没有?”
“好多瞭。”
茉莉侧头,回给瞭他一个灿烂的笑容。戴远知收起视线,目视前方,脑海中却浮现出瞭她的笑容。
不由地弯瞭下唇角。
车厢裡再次陷入瞭沉寂。
茉莉突然想到前头那话题,有暗示和引导他在背后对上司评头点足之嫌,毕竟是他的上司,是给他发工资的衣食父母,她这麽做实属有些不厚道,于是紧接道:“我想戴先生虽然其貌不扬,但一定有他的人格魅力,要不然你这样优秀的人怎麽会心甘情愿为他做事?”
她记得老太太曾说过戴先生“聪明狡猾刁钻”
,和传闻中很不相同,而此刻赤华就如同连接她和戴先生的桥梁,让她觉得自己离那个神话般的人物近瞭几分,也不由地生出瞭以前从未有过的好奇。
“你能给我讲讲,戴先生是个什麽样的人吗?”
如果换做是别人问这个问题,他会全然地选择不回答。但对茉莉,他是亏欠的。
这亏欠源于身份的隐瞒,身不由己的无奈,或者更早之前,从他们的祖辈身上延续而来。
也正因为此,他会有无限的耐心和柔情倾注于她,这无关于私欲,更无关于情爱,是超越世俗之下的,是纯净没有杂质的,是让他脱离戴远知在这社会上所有身份的,背负的责任、利益和诸多不得已之外的,单单纯纯的关怀、关心、呵护等等等等,一切一切,希望她好的夙愿。
如果她不是这样简单美好的人,也不会让他回归到这样简单美好的初心。
戴远知到底是个怎麽样的人?这真不是一个好回答的问题。那一瞬他想瞭很多,脑海中像幻灯片一样闪过许许多多的画面,从童年时期一路到少年、青年最后停驻在当下,在这辆车上。
他一向是不屑于评价自己的,因为那没什麽好说的。他不是很自恋很自大的人,也不像很多有点社会地位的人就开始卖弄自己的成功学,给自己写自传,或者请媒体营销自己,扩大知名度。相反的,在这一点上,他是极其谦虚也极其谨慎的,这来自于他的生长环境,从小为瞭让长辈看到自己,为瞭让自己出类拔萃,从未有一刻放松过自己,天分加努力才有瞭今时今日。
但也做过太多的错事,那些不得以之下的决策,也许换个人在他这个位置上不会做得比他更好瞭,但是以他现今的坐标再回看过去时,仍然有很多的欠缺。
赏罚公允也杀伐果断,是所有下属对他的评价,他们对他又爱又怕,却没有一个不忠心耿耿的效力。然而戴远知对自己的评价却不高,似乎人就是这样,永远不满足于当下和过去的自己,总希望未来的自己能跳开桎梏和樊笼,心底却也清楚,能耐再瞭得也不过是时代之下的産物,没有成为牺牲品已是最大的成就。
为此也付出瞭相应的代价。在一次又一次残忍现实的博弈中,他的这双手虽未曾沾染过鲜血,却遍佈瞭血痕。
无论经历多少次,无论内心已经麻木的覆上瞭一层厚茧,他心裡最怀念的还是七岁那年大哥给他做瞭一个纸鸢,带著他在什刹海放瞭一下午的风筝。他在前面跑,大哥举著风筝在后面追,风真大啊,柳枝飘飘,水面翻卷著,像一层揉皱的海蓝绸佈,水流声悦耳地在耳边荡开。
沉吟瞭数秒,戴远知才淡淡的开口:“没有高洁的品质,也没有宏伟的抱负,干的事不是什麽好事,人也不算好人。”
“听你的话,你老板就没优点瞭吗?”
这一次他思考瞭更多时,茉莉想看来戴先生这人真没什麽优点可谈瞭。
过瞭一会儿,戴远知说:“如果给钱多是一个优点的话。”
茉莉哈哈笑起来:“这怎麽不算优点呢,说明大方呀。”
戴远知看她:“你的要求这麽低?”
“这要求很高瞭好嘛,如果我的老板给钱多,就算他脾气大不爱洗澡我都能忍下。不仅如此,我一定还要极尽我所能的恭维他。”
茉莉叹瞭口气,“这就是我们的差距,这麽看来你肯定是不缺钱花的。”
戴远知笑瞭笑,“钱够用就行。”
茉莉点瞭点头,“也有道理。”
“不过,”
她又说道,“钱够用也是有不同的标准的。”
戴远知想听听她的理解:“怎麽说呢?”
“比如我对钱够用的概念可能就一个月最多一两千,但是如果是消费水平高的,像你这样的,够用就是更高的层级瞭,可能一个月一万、两万,或者更多。人的物欲一旦上升到瞭某个层级,是很难降下来的,你所说的钱够花,往往说明你对你老板开的工资并不满意,我会觉得你并不容易被满足,所以问题可能并不出在你老板身上。”
戴远知内心深处有一种被针尖轻轻戳瞭一下的感觉。其实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过,却被她这样精准的说瞭出来。
今晚让他对茉莉有瞭新的认识,原本以为她就是和幺妹那样率真的小女孩,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也是单纯的,她能有这个见解,还是挺让戴远知意外的。
他忽然对她起瞭兴趣,有瞭进一步瞭解的探索欲。
戴远知打过方向盘,车子向右侧驶去,趁著这个间隙,他转头看向她,“你觉得问题出在我身上?”
茉莉靠著椅背想瞭会儿,“以我对你的瞭解,你那麽骄傲的一个人,戴先生没有一点人格魅力,隻是工资高的话,他留不住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