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
张青竹又想说对不住了,婉宁伸手捂住他的嘴:“你的对不住说太多了,后来我想,姨娘说过,身边来了一个丫鬟,刚开始服侍,都不晓得要怎么服侍我,更何况是嫁了一个丈夫呢,所以我就仔细琢磨,琢磨。”
说到琢磨,婉宁又叹气了,那段时日,确实不好受,而在琢磨的时候,日子却在过,下人们的敷衍,杏儿她们的举步维艰,再到,婉宁的叹气声更大了,张青竹看着婉宁,怎么就忘了呢,妻子年纪还很小,她比自己小了三岁,在娘家也不是那样受重视被宠爱的姑娘,自己怎么能这样欺负她呢?
“我那时候,确实是在欺负你。”
张青竹轻声说着,说完,张青竹的眉就皱紧:“那时候,我,所以,你的火,发得很对。”
“原来你到今儿才晓得,你那时候在欺负我。”
婉宁的唇不由撅起,张青竹把婉宁的手握紧:“是,我从来没有,没有欺负别人的感觉。”
“但人和人是不一样啊。”
婉宁轻声说,张青竹点头,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或许,自己的有些做法,在别人看来,就是欺负了他们。如同父亲对待自己和弟弟的态度。想到自己的弟弟,张青竹的眉就又皱了起来,如果不是父亲这样区别对待,甚至于暗中让自己和弟弟较量,或许自己和弟弟之间,也会兄友弟恭,而不是现在这样,看起来太太平平,但是内里却是汹涌澎湃。
“有些事,许是我做错了。”
张青竹想到文山先生对自己说过的话,年轻人有锐气固然好,但有些时候,锐气也要看是对谁,若是一家子,那这锐气只会伤人。当时的张青竹是不以为然的,锐气会伤人,自然是因为那人软弱,若是强者,这锐气怎么会伤人?反而让人变得更好。
婉宁不晓得张青竹心中在想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人晓得自己做错,本就是件难事,而更难得,是认错改过。”
“我想去寻下二弟。”
张青竹很想立即去寻张玉竹,婉宁觉得张青竹这句话有些突然,但还是点头:“那我让人准备竹椅。”
“不用了,你陪我去就好。”
张青竹说着就扶着桌子站起身,既然张青竹想立即去,那婉宁也就飞快地收拾了下,扶着张青竹往外走,两边院子离得并不远,婉宁他们从这边院子走出去,张玉竹那边也收到了消息。
张玉竹正在看着陈觉蓉梳头,听到夏果进来禀告,说张青竹要来,张玉竹愣了下:“大哥怎么会来这里。”
“他是做哥哥的,既然来了,我们就要出去迎接。”
陈觉蓉推丈夫一下,张玉竹也就整理下衣衫,和陈觉蓉走了出来,二人还没走下台阶,就看到婉宁扶着张青竹走了进来。
“大哥大嫂怎么来了。”
张玉竹面上笑若春风,上前对张青竹行礼,张青竹伸手扶住张玉竹:“我和你大嫂在屋里说话,想起我们兄弟小的时候,不由感慨万分,又想起这么些日子,我都没有来过你这里,因此就和你大嫂说了,过来看看你。”
“大哥太客气了,怎么说也是该我这个做兄弟的却给大哥请安。”
张玉竹说话时候,也就扶住了张青竹,张青竹看着自己的弟弟,那声对不住怎么都说不出口,只能和张玉竹往屋里走去。
前面他们兄弟在说话,后面婉宁和陈觉蓉就真不晓得该怎么说话了。
还是陈觉蓉笑着道:“大嫂今儿来了,也快晚饭时候了,不如我让人和厨房说,大哥大嫂的晚饭,也送到这边来。”
“再着人送来一壶酒。”
婉宁想了想就笑着道:“他们两个,只怕要喝杯酒。”
陈觉蓉去吩咐了,也就走进屋子,说来这间屋子,婉宁还是陈觉蓉成亲那日进来过,之后就再也没来过,那些新婚的摆设已经撤去一些,剩下的多是平常所用的摆设,而从这些动用的东西来看,陈觉蓉的屋子比婉宁的屋子要华丽多了。
张玉竹已经把张青竹扶了坐下,正在那倒茶给张青竹,夏果见状急忙上前倒茶,张玉竹也就坐在张青竹身边:“大哥想起了小时候的什么事儿。”
“我想起了你开蒙那日。”
张青竹沉吟一下,说了这样一句,张玉竹的神色变得有些难看,接着张玉竹就笑着道:“算来,都有十年了吧。”
“十多年了,那时候我已经在读……”
张青竹的话只说到一半,就没有说下去,张玉竹开蒙也是张尚书亲自教的,张青竹比张玉竹早一年开蒙,开蒙之后,张青竹读书飞快,这让张尚书感到欣慰的同时,就对张玉竹也多了几分指望,指望两个儿子都一样聪明,到时候双双中了进士,那该多么好。
谁晓得张玉竹虽然聪明,却远不如张青竹,当张青竹都能写一篇很好的文的时候,张玉竹还在那和诗经做斗争,这让张尚书格外不满意。
对张玉竹来说,童年的快乐记忆,就停留在开蒙时候,开蒙之后,张玉竹就不快乐了,那时候不是父亲的责骂,就是哥哥的出色。
这样巨大的阴影,要到了张青竹摔断了腿,太医说,张青竹再也无法站起来,张玉竹才觉得阴影散去,从此之后,再也不会有人说,看看你哥哥,他像你这样大的时候,写出的文章,已经是全京城都在称赞的了。
现在,提起开蒙,张玉竹恨不得大声质问哥哥,你也晓得那件事吗?你可晓得,我为了开蒙这件事,承受了多少痛苦。但张玉竹什么都没说,他只是笑着道:“是,那日,我们还没有搬进京城来,在父亲的那个小书房,那么好的宣纸,那么好的笔,都被我糟蹋了。”
“是我对不住你。”
张青竹终于把这句话给说出口,但张玉竹听着这迟来的抱歉,却只笑了笑:“哥哥总是这样,对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