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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里毕竟是慎刑司,不仅没有齐临渊那个镶着宝石的汤婆子,连一床能盖着的锦被都没有,扶渡冻得连呼吸都哈不出热气了。
今年的冬天可真冷啊,也不知道是真的一年赛这一年的冷,还是扶渡在祈元殿被惯出了毛病,才一点儿苦都吃不得。
或许就要交代在这儿了吧,扶渡想。不过也没什么不好的,本来那次得罪了太后,就差点丢了命的,要不是齐临渊,自己也活不到现在。齐临渊将自己从死神手里抢回来,让自己多活了一年,所以现在需要自己以死来成就齐临渊的抱负,扶渡觉得也没有什么不好。
等到齐临渊当上了皇帝,一定会为扶家平反的。虽然扶渡甚至还不知道齐临渊会不会接受龚毅的计划,也从没有听齐临渊说过有关此类的话,但是扶渡就是知道,齐临渊定会让扶家沉冤得雪的。
慎刑司的牢房终年不见天日,扶渡昏倒又被冻醒,醒了又撑不住再次昏倒,到最后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这儿呆了多久。
慎刑司的人在这期间只提过扶渡一次,把扶渡打了个不成人形,然后就将人丢在这里不在过问。
扶渡到底也在这宫里待了四年了,哪怕不是慎刑司的人,却也大概知道他们是怎么办事的。上头现在催着他们交出一个谋害太子的罪人,他们急着推一个人出来复命,所以哪怕扶渡不是,也难逃过这一劫。更何况他们在扶渡的房里搜到了毒药,证据确凿,就算扶渡不承认,他也已经坐实了谋害太子的罪证了。
现在慎刑司的人只等把扶渡熬到熬不下去,再逼着他按下手印,便可以拿他交差了。所以他们连口吃的也不给扶渡,水也不给喝,万一一不小心把人熬死了,反倒合了他们的意,尸体不会开口狡辩,只会印证他们工作的尽心尽力。可他们又不敢打得太过,上头要的不是屈打成招的罪人,到时候仵作一验,若是说扶渡是被活生生打死的,那他们就也没有好果子吃了。
扶渡喉咙干的发痒,嘴唇上也裂了好些口子,嘴里止不住地能品出血腥味儿来。听着声音,外头好像是下了雨,慎刑司的牢房年久失修,居然漏了几滴雨,恰好有几滴落在扶渡的脸上、眼里、嘴中,倒是能稍微湿润一些,虽然起不了什么作用,可是聊胜于无。
可是这一下雨,牢房里就更潮湿阴冷了,扶渡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冻得生疼,受过伤的膝盖更甚。身上的伤口似乎是化了脓,又痛又涨,炎症导致他发起了烧,整日昏昏沉沉的,这寒冷居然意外的让他的头脑难得的清醒。
但在这个时候清醒着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浑身上下痛成这样,扶渡觉得自己还不如直接昏过去算了。
扶渡实在没有力气,偏着头倚着墙,连眼睛都不想睁开。
忽然听到一声带着怒意的“滚开,本皇子看谁敢拦着”
,声音熟悉,但扶渡好像没听到过他这样生气地说话。印象中,那人说话的语气一向是温柔的,像一缕春风一样,听得叫人心里又暖又舒坦。可是现在那人的声音却染上了怒气。
本不该是这样的时候,但扶渡的脑子里还是冒出了一个不恰时的想法——
——来日齐临渊做了皇上,坐在龙椅上不怒自威,大概会让朝臣都惧怕他。
紧接着扶渡又听到金属碰撞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在开自己牢房的门锁,扶渡这才强撑着撩起眼皮去看一眼。可惜这牢房里实在是太暗了,扶渡什么也看不见。
有人举着蜡烛进来,向开门人道了谢,扶渡虽然听着这声音熟悉,但对方穿着斗篷,看不见脸。烛火照亮了黑暗的牢房,是扶渡这些天来看到的第一束光亮,可他却因为太久没见光,只觉得眼睛被刺得生疼。
但是扶渡没有闭上眼睛,而是使劲睁着,直勾勾地看着来人的身影,似乎是害怕一眨眼,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了一样。
哪怕没有看到来人的脸,可扶渡还是知道对方是谁,他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四殿下。”
对方把蜡烛放在地上,扯着扶渡的胳膊把人拉进怀里靠着,扶渡这才看见了对方的脸,果然是齐临渊。
齐临渊的手心很暖,虽然怀里带着一些外头的寒气,但还是要比扶渡身上的温度要高了不少。
扶渡虽然知道现在这样不合礼法,但却因为贪恋齐临渊身上的温暖,甚至还往齐临渊的怀中凑了凑。
都是将死之人了,扶渡此刻也不想再去顾及什么礼节礼数了,还是先在乎现下的安逸把。
齐临渊用身上的斗篷将扶渡裹住,也不在乎锦缎沾到了污血还是烂泥,只惦记着扶渡的身上怎么能这么凉。齐临渊的怀里抱着扶渡,感觉自己像是在最寒冷的三月天里抱着一块冰块站在冰天雪地里一样,怎么也捂不热。
扶渡问齐临渊:“四殿下,您怎么来了?”
“本皇子再不来,就得等着给你收尸了。”
齐临渊听说扶渡在这过成这样,一刻也坐不住了,也顾不得什么身份,立马就赶来了。在门口被拦下的时候,齐临渊甚至不惜以四皇子的身份压人,也要硬闯进来。
扶渡总是怕给旁人添麻烦,每次都硬撑着,这次也不例外:“奴才不碍事的。”
齐临渊皱着眉:“怎么不碍事,身上都冷成这样了。”
齐临渊问扶渡:“饿吗?”
“嗯。”
扶渡点头。
齐临渊从怀中掏出一包糖糕,因为一直被人小心放在怀里焐着,到现在还是热的。齐临渊把糖糕塞进扶渡手里:“快,趁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