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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
林斐惶惶地站起身,心头因为濒死的回忆而砰砰直跳,耳膜震动,神思不定。
在虫巢时,好像也就在一瞬间,没有任何预兆,林斐就突然倒在地上,眼睁睁地,面目扭曲地感受生命的流逝。
那种痛苦让林斐再一次意识到,他没有活的勇气,可也没有即刻就死的勇气,以致于,只是感受到塞梅尔的一眼(并且由于距离,林斐并不能确定对方是否真的在看自己),林斐就控制不住地想逃。
林斐内心波涛翻涌,身体却是僵硬地像一具尸体,明明想逃,却怎么都动不了,眼睁睁看着塞梅尔走过来。
“喂,你真的没事?”
海鲜店老板绕过鱼箱,轻轻摇了摇林斐的肩膀。
林斐被晃得一个踉跄,抬起脸,下意识说:“谢谢,我没事。”
老板却一怔,眼神立刻往林斐的眉心往下的位置去看,是一片苍白的皮肤,没有任何瑕疵。
林斐说完,又往塞梅尔的方向看,又战栗又害怕,挣开老板的手,身体下意识地往与塞梅尔相反的方向跑,消失在人海中。
人群摩肩接踵,林斐就像顺着水流、无所依靠的水草,被人群裹挟着带去未知的街道。
等林斐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周围,已经找不到维德等人。
林斐茫然地看向四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去哪里,该做什么。
林斐有一种想要逃离这里的冲动,可教会收走了他的终端,林斐没有身份证明,没有钱,在这个星球上寸步难行,只能遵从教会的吩咐,跟着节目组活动。
可现在,维德他们也不见了,林斐跌跌撞撞地走到街边,眺望着街道,想弄清楚自己在哪里,准备走回海边别墅。
“撤开撤开!!!有雄虫精神暴动了!!!”
鼓噪的喧哗徒然从不远处传来,在人群散开,声音传至林斐所在之处,使得这边的人群也开始骚动起来,林斐听见耳边有人在问“怎么了”
,也听见有人在叫“前面出事了,快走”
。
一股恐慌、焦虑、悲伤的情绪很快在人群中蔓延开来,林斐·温莱往四周环视,发现每一个人脸上都隐约浮现出极度的紧张与焦躁。
精神暴动……林斐口中轻念这个单词,心头一寒。
几年前,刚和维德分手时,林斐查阅了很多有关于高级雄虫的资料,还向阿雷斯特借了权限,去雷米尔家族的档案馆,借阅了秘密文献。
林斐通过这些文献了解到:
越是强大的雄虫,就越容易罹患类似于精神暴乱的疾病,导致繁殖热紊乱,倘若没有雌虫及时给予安抚,这些陷入狂躁的高级雄虫,就会变成毫无理智的暴力机器,无差别地屠戮包括自己在内的一切生物。
可怕不止于此,一个雄虫的精神暴乱,会引起其他雄虫的高度紧张,使他们被迫进入战斗状态,越是高级的雄虫,影响力就越甚,历史上许多有名的暴乱事件,就是因此产生的,一个雄虫暴乱已经足够可怕,何况一群?
在民众所无知无觉的历史的另一面,有着这样血腥的真相,无数的虫族英雄、高级将领、顶尖人才,在精神暴动到无法控制的地步,就会被秘密处决——和那些被杀死的劣雄幼崽一样——而后,他们会被宣告自然死亡。
怎么会突然出现精神暴动……?
林斐回忆起曾经在档案室看到的记录雄虫暴动的影像资料,打了个冷战。
失去理智的雄虫,完全脱去文明社会给予他们的灵智,野蛮,原始,嗜杀成性,无师自通地学会虐杀生物的技巧,是无法用常理想象的恐怖生物,只有死亡才能让他们平静。
逃,快逃,林斐心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他转身就往街边走。
“MAMA……MAMA……”
是痛苦的喘息。
头骤然一痛,林斐闷哼一声,扶住额头。
脑内出现混乱的回响,先是一阵痛苦的嘶鸣,一连串意味不明的呼喊,接着又混杂了婴儿的哭叫,愤怒的哭喊。
林斐意识到,自己又出现幻听了,魔鬼一样纠缠他十几年的幻听。
“别吵了!,”
林斐·温莱喘着气,喃喃自语,他用手重重敲击脑袋,“别吵了!”
可那声音却是愈演愈烈,磁性低沉的雄浑男音、尖锐稚嫩的儿童哭声还有一道单一的、持续的、意义不详的奇怪音节:
“MAMA……!”
林斐一手捂住心口,一手用力地敲打自己的脑袋,妄图用疼痛驱散幻听,可脑海里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痛苦,林斐大口喘气,几乎分不清那痛苦的叫喊是属于那道幻觉中的声音,还是属于自己的声音。
绚烂的重影在眼前交织出现,林斐头晕目眩,浑身忽冷忽热。
他的脸颊升起病态的潮红,胸口处的衣物渐渐被濡湿,一股甜蜜、温暖的腥香从林斐严丝合缝的衣服里溢出。
闻到味道,林斐瞳孔猛然一缩。
教会告诉他,吸收了虫巢的蜜浆,并没有让他蜕变为高级虫族,他依然没有如雄虫般强大的力量,也没有雌虫的精神安抚力,可他有了蜜液,对原初种有强烈吸引力的蜜液。
当时,教会成员似笑非笑地看着林斐:“不想被狂躁的雄虫撕裂的话,就看好你自己,这份蜜液,不是你能动心机的地方。”
教会担心林斐用蜜液去为自己牟利,可林斐比任何人都怕显露自己的蜜腺。
被原初种吸食蜜液的感觉,是如此冰冷,好像自己从此成为一只的器皿,任别人予取予求。
林斐回忆起原初种趴伏在自己身上、用坚硬得惊人的甲壳和锋利的螯钳抵住自己的腰际、似乎随时要将自己腰斩的画面,心中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