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妖失神地看着她,仿似已经丢了魂魄。
但听“咔”
的一声轻响,一丝裂缝自栖云真人头顶裂开。
“不……”
蛇妖陡然回神,“不!”
裂缝裂开,撕碎栖云真人的面容,紧接着碎裂声不绝于耳,栖云真人瞬间变得支离破碎。
“不!求求你,不……不不不!”
一声脆响,宛如车辙压碎了地上枯槁的断枝,栖云真人便在这道声响之中,彻底粉碎,化为漫天闪亮亮的冰晶,好似一场漫天大雪。窸窸窣窣,多么寂寥。
蛇妖一伸手,只抱住了一怀冷寂。
“啊……”
他声色嘶哑,仿似走入了绝路的困兽。
雁回看着他跪在地上的背影,苍白着脸色,垂着眼眸,无言以对。
天曜看着自己的手掌,握了握拳,也是沉默。
蛇妖跪在床榻之前,很久也未曾动一下。
雁回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静默无言。
打破屋子里这一片死寂的却是坐在床榻另一头的天曜:“抱歉……”
他音色低哑,气息虚浮,显然身体状态也并不好。
蛇妖默了许久,这才动了,他垂着头,在床榻上摸了摸,摸到了一
根被寒冰完全包裹住的木簪子,这是先前栖云真人头上的簪子。应该算是唯一一样没有随着栖云真人消失的物品了……
蛇妖将簪子紧紧握在手中,寒气染了他一手冰霜:“并不怪你……”
他握着簪子的手用力到泛白,“是我……”
他牙关咬得死紧,声音仿似是从喉头间挤出来的一般,“是我!”
眼泪从他眼角落下,他弯腰趴在床榻之上,浑身颤抖,声音终于哽咽,“是我害死了她。是我害死了她……”
雁回闻言,拳心握紧。
蛇妖哭声渐大,像是一个摔痛了的孩子,撕心裂肺,盖过了所有的声响。
雁回垂下眼眸,脑海里反反复复的全是栖云真人说的那三个字——“阻止他。”
她要她阻止他。
栖云真人死于霜华术,能将这个法术用得如此厉害的人,这天下,除了她师父,并没有谁能做到如此地步。她要她阻止的人,还能有谁。栖云真人的死,不怪天曜,不怪蛇妖,而应该怪……
“为什么!”
肩头一紧,双眼赤红的蛇妖抓住了雁回,“凌霄为何要杀栖云!”
他大声叱问。
雁回脸色苍白,一时竟一个字也答不出来。她沉默地看着蛇妖,反应了好久,才白着脸色道:“我想不出任何理由。”
蛇妖却像是疯了一样,抓着雁回的肩头,摇晃着她,一遍又一遍地问:“他为何要杀她!为何要杀她!”
雁回只有摇头:“我不知道。”
她脑
子里一片混乱,一会儿是栖云真人浑身冰雪的模样,一会儿是从小凌霄在山巅教她舞剑的模样,一会儿又是她被赶出山门时,凌霄冷冷望着她的模样,但最后,雁回到底是冷静了下来,脑中来来回回的都是凌霄负手站在她身前对她说:“执剑在手,当心怀仁义,不可伤同门,不可害同道;不可恃强凌弱,不可骄傲自负。”
像是一道清声洗涤了雁回脑中的纷杂。
她应该相信的,这么多年的相随,就算别人会怀疑凌霄,她也不应该怀疑的。
雁回定了目光,望着蛇妖:“这其间一定有什么误会的。”
“还有何误会!”
蛇妖放了雁回,却一把将旁边的桌子掀翻,他神色激动,“栖云死于霜华术反噬,这世上还有何人有你师父那般精通霜华术!还有何人能对栖云种下此术!”
雁回沉默半晌,道:“我不知道。只是我师父……凌霄真人,他对妖怪冷漠残酷没错,他观念迂腐陈旧我也不否认,但正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所以他一直克己待人,守道敬义,残害同道之事,他不会做。”
雁回盯着蛇妖:“我相信他。”
天曜目光微微一动,落在雁回身上,神色带着思量。
蛇妖则在原地站定,握着那木簪,在一阵长久的静默之后,赤目咬牙,道:“栖云之死,便是穷尽我此生,也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待确定真凶……”
他望向雁回,“即便对手再
强大,我也定要噬其肉,以解栖云之憾。”
雁回没再接话,蛇妖转身进了栖云真人的屋子:“不送两位。”
蛇妖未掩门扉,雁回看见他独自收拾着栖云屋里的床榻,背影萧索。其实才那么点时间,若是被子捂得紧,他应该还能摸到栖云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