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可芙看来,这个房子有一种诡异的违和感。既隆重又简陋,既现代又古老,既有一种想故意营造出的气势磅礴,又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小家子气。
罗正梁带金可芙与金艳丽来到一间宽敞气派的套间,安排道:“这个就是可芙以后的房间了。”
房间里的布置,的确是老派的。明晃晃的水晶灯和木质的沙发座椅,应该就是罗正梁的审美了。金可芙不喜欢这个房间,觉得它与自己里士满的温馨房间相比差远了,有一种老态龙钟的味道。一走进这个房间,她感觉自己陡然增加了几十岁。
“艳丽,你先坐下,有话跟你说。”
罗正梁指了指金艳丽,金艳丽便顺从地在罗正梁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金可芙趁机溜出房间,在父亲如同迷宫般的巨大房子里游览。每个房间的装修都大同小异,过时的审美让金可芙心里直摇头。她从二楼逛到三楼,终于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了下来。这个房间和其他房间不同,门口挂着一只粉色的小小玩偶。金可芙从窗户里望进去,发现房间里的床单被罩也是卡通的,看起来应该是小孩的房间。
“你是谁?你在我房间门口干嘛?”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把金可芙吓了一跳。
金可芙转过身来,看见面前站了一个女孩。女孩短头发,个头比金可芙矮,应该比金可芙小几岁。令金可芙无比惊讶的是,女孩与罗正梁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你是谁?你怎么在这里?”
金可芙反问道。
女孩双手叉腰,回答道:“这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你家?”
“对啊,我爸爸家。是爸爸把我接来的。”
女孩往楼下看了一眼,应该是在寻找罗正梁。
“你爸爸也是罗正梁?”
金可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确听母亲说过父亲还有其他女儿,但在金艳丽的口中,那几个女儿早已成家立业,是拥有独立生活的成年人。她怎么也想不到,父亲居然还有比自己更年幼的女儿。
女孩听到金可芙话中的“也”
字,瞪大了眼睛,反问了一句相同的话:“你爸爸也是罗正梁?”
金可芙点点头:“嗯。”
女孩往后退了一步,一脸不可思议:“不可能吧!你长得也太漂亮了,不像爸爸的女儿。我见过爸爸的其他女儿,都不好看。你太漂亮了,像一个公主。”
“你叫什么名字?”
金可芙问道。
女孩打开自己房间的门,邀请金可芙进来。女孩的房间倒是装饰了一番,多多少少摆脱了一点罗正梁的老派审美。女孩大方地把自己的夹心饼干拿出来和金可芙分享,顺便回答了金可芙的问题。
“我叫罗盼男。”
“你的名字……好奇怪。”
金可芙忍不住吐槽。
罗盼男耸耸肩,回答道:“没办法,爸爸给改的。我以前不叫这个,以前的名字是我妈妈给起的。”
“你妈妈呢?”
“妈妈走了,”
罗盼男坐在床上嚼着饼干说道:“我是上个月来的。妈妈和我一起待了一个星期之后,走了。”
“去哪儿了?”
金可芙疑惑地问。
罗盼男摇摇头:“不知道。爸爸说以后就把这里当家,把玲姐当妈妈。”
“玲姐又是谁?”
金可芙觉得自己在迷宫里已经越来越迷糊了。
见金可芙完全是一副一头雾水的样子,罗盼男干脆从床上爬起来,一边拉着金可芙往外走,一边小声说道:“我带你去看。”
罗盼男带着金可芙在迷宫般的宅子里绕来绕去,终于在二楼一处安静的角落停下。走廊尽头有一个大房间,房间门口也装饰得相当华丽复杂。门开了一道缝,从里面传来悠扬的轻音乐。罗盼男往门缝里看了看,又朝金可芙招了招手。金可芙走上前去,透过窄窄的门缝,看见里面有个女人在跟着教练做瑜伽。女人的肚子圆鼓鼓的,看上去好像就快要撑破了。女人做的大概是产前瑜伽,动作很缓慢。她换了个瑜伽体式,转过脸来,正好对着金可芙。
金可芙看清楚了,那是一张极其年轻的脸。这年轻的脸,出现在这幢古老审美的房子里,给人一种相当不协调的感觉。
金可芙的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她朝着楼梯口飞奔而去,跑到一楼的拐角处才停下来。
罗盼男追着金可芙,在身后喊道:“你跑什么呀,等等我。”
金可芙指着楼上女人的房间,问道:“这就是玲姐?”
“对啊,”
罗盼男点点头:“她马上就要生了。爸爸说,玲姐肚子里是个男孩,就是我的弟弟。爸爸还和我妈妈说,以后得给我结门好亲家,才能帮弟弟铺路。我可听不懂,铺什么路,怎么铺路,咱们脚下不是已经有路了嘛。”
罗盼男还是一脸天真无邪,金可芙却已经能听懂了一些。她终于知道父亲为什么要把她从里士满接回来一起生活。父亲的人生终极梦想终于快要实现,他终于在接近花甲的年纪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儿子。父亲年事已高,不放心儿子的未来。因此这些未成年的女儿,就成了帮助弟弟的得力武器。而她金可芙,就是为了替这位未出生的弟弟保驾护航才被接回来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作为“重大功臣”
的玲姐,才是这幢房子的女主人。想到这里,金可芙毛骨悚然。
罗盼男的妈妈走了,那她金可芙的妈妈呢?
她的妈妈,也会把她一个人留在这个一生中并未有过多少交集的父亲身边吗?留在这里,她的里士满,她的snowcb,她引以为傲的滑雪技术,都只会成为记忆里回不去的那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