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君行,
居住的城叫安平,
我自幼便生活在这座边关的小城里。
我没见过我的父母,
从懵懂到牙牙学语,我就一直跟着先生生活,
足足七年矣。
听先生所说,我是他从山林里捡来的天养之子,
生来不着寸缕,亦无尘埃。
我天命是不平凡的,注定带着使命降生,先生如是说道。
我不以为然,毕竟那会我也才跟着学堂的孩子一起开蒙,学习着经典,对于什么责任,对于什么使命,哪有什么深刻的认识。
我只知道这个世界上,先生第一重要,先生最爱的读书第二重要。
我也想做个和先生一样的读书人,在未来可能的无数个地方,选一个像安平一样的小城,开一间不大不小的私塾,传授几分不大不小的学问。
每每和先生说起我这没出息的理想,先生总是很开心,常常把握书卷的手带着油墨的香气拂过我的头顶,这个读书人显然是买不起上好油墨的,最常用的不过本地产的松脂墨条,松脂是好松脂,工艺却是差了不止一点半点,带有微微刺鼻的生味,我却很喜欢。
这淡淡的生味,无疑是让我最安心的味道,历久弥香。
我追问道,这个穿着旧白袍的老派读书人,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答案却是出乎我的意料,他开心我有一颗传道天下的心,开心我的志向不为名利所累。
说罢,他却又淡淡的惋惜。
自顾自地开口,惋惜我注定与平凡不合,惋惜我这一生或许颠沛流离或许太过辛苦……
这都是我曾未曾细想,却又时时想起的对话。
或许人生来是带着使命的,但我从前不懂,现在也不太明白。
我向先生追问为什么给我取这个名字,就像天下的孩童最爱问父母的那样。
先生只说,我自山林间来,天养地生,难免沾染野性桀骜,于是给我取名君行,希望以君子的言行收敛我的野性,但却没给我取姓,天地自是你的父母,无姓又何妨!
我也没多问,没多想,就这么一晃而过,跟在先生身边待了七年。
城里所有入学的孩子都知道我是先生养大的,甚至有人误认我是先生的孩子,但是先生自来到小城也不过十年罢了,身边未曾有过女伴,因为我这个收养带大的孩子也闹过不少笑话。
但要说恶意嘛,倒也没多少。
边陲的小城大多都和守护疆土的战士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里是武道横行的世界,仙人武夫构成绝对的统治力量,相对的,战事也拉的很长很长……
长到小小的聚落变成大大的城池,长到点点的思念耐不住时空间的阻隔汇聚在边关的处处。
世界总是这么残忍,绝强的武力有着广阔的上限,摘星拿月也不是话本里的幻想,但是,这个世界的下限却没有因此而提高,仙与凡依旧阻隔着天地那么遥远的距离。
立志出乡关的好儿郎们修炼有成,或求得道法,入了边关战线,便是此去经年……
战事绵绵不断,虽然还算平稳,但却空不得人手,更何况辽阔天地何止万万里疆域,要趁轮换之时短暂相汇,家中父母又有几年能等……
也不知从何时起,有的父母难忍亲人相别之苦,竟随着征兵的大部队一起前往了前线,说是探亲,确实住下不走了,只希望前线的孩子能离自己近一点,哪怕遥遥相望一眼,也好过凡人一生的等待。
后来的后来,这样的举动越来越多,离边关近的就徒步也去,离得远的就混上上前线的军队也去。
点点星火,在边关的后方形成了越来越多的聚落,汇聚成了一座座因思念而起的城池。
效果自然是显著的,密集的聚落保证了后勤供应的稳定,将士们也有了更多的机会能见到亲人。
厚黑一点的去想,将士们的战斗意志也因此高涨,若是城破了,后方的亲属怎么办,就算豁出去性命也得守住不是?
而大唐朝廷对于这些特别的聚落的形成,也态度暧昧,不鼓励倒也不反对,究其为何,就见仁见智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安平也就在这个边关的后方扎根下来了。
我很爱安平,不仅是承载了我和先生的回忆,更是这里有着这世间最矛盾的风景。
这里是除了直面战场的各大关隘外,离极致的血腥极致的暴力最近的地方,
但在这里的人们的淳朴的真挚的情感,却又让这里成为离世间一切暴虐与不洁最遥远的地方。
兴许,世间的黑与白本就交织在一起,哪怕极致的黑至少也是纯粹的,此去一路,或许就要见识见识斑驳的灰了。
顿了顿笔,继续写道。
后来的安平,
不再安平了。
天邪族的奔狼骑率先带领异族动奇袭,
在年迈的唐皇李宗明过七十大寿的这天送上了这份举世皆惊的贺礼,
玉门关告破!
这座矗立千年之久的伟大防线,彻底告破!
不同于历史上的数次告破,直至今日也没有重回领土。
没有特别的阴谋,没有狗血的内外勾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