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灼华没有再闹出什么幺蛾子,秋言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而后缓步登台,笑道:“前面三位花魁的表现可谓精彩纷呈,诸位宾客亦是才气不凡;我知道诸位一定等不及要看静姝姑娘的表演了,秋言在此也不再多说徒惹厌烦。下面就有请我们萍雨楼静姝姑娘!”
闻言四周掌声雷动,欢呼声远过之前三人;这从一定程度上说明了静姝的人气,当然这也少不了主场的优势。
秋言话音刚落,一身材纤细,小巧玲珑的女子身着一身素雅白裙,脚踩白梅绣花鞋,头戴金步摇,面着薄纱缓步踏上高台;每走一步,头上便传来叮叮声,宛若清脆鸟鸣沁人心脾。这四大花魁不仅在才学上各有所长,气质更是各有千秋。这静姝给人的感觉与无念的清冷,执语的英气,灼华的美艳又有不同;虽然看身形好似小家碧玉,但其举止却给人一种安静恬淡之感,只是不知道这薄纱之下又会是怎样的风景。
元玄此时已经是酒足饭饱,听闻静姝登台,迫不及待地来到栏杆前,而后看向百里如一疑惑道:“静姝姑娘长什么样子啊?如一兄先给我透漏一点,这么看着着实好奇得紧啊!”
百里如一瞥了一眼元玄,没好气道:“静姝长什么样子关你什么事?一个道士不专心修道,整这些没用的。别怪我没提醒你,少打她的主意!”
元玄见状,赶忙道:“谁打她主意了?看你这小气的样子,我这不是好奇这未来嫂子长什么样么?”
百里如一闻言搞了一个大红脸,急道:“什么嫂子不嫂子的,少在这胡言乱语,莫要败坏了静姝的名声;我和静姝视对方为知己,而且静姝的琴声对我有很大的帮助,所以之前才经常前来相见。”
元玄不屑道:“找个借口都不会,鬼才信你!”
伏衍闻言则是有所明悟,而后说道:“静姝姐姐想来也有一些修为吧?我观表哥之前使用过阴阳二雷,难道传言是真的,修炼震雷一道真的会对心性有影响?”
言罢,见百里如一点点头,接着道:“如此说来,静姝姐姐应该是通过琴音帮你化解雷霆的暴戾之气吧?”
百里如一先是揶揄了元玄一句:“没文化,真可怕!”
而后看向伏衍点点头道:“修炼震雷一道难免会被其暴虐的戾气影响,更何况我还修有阴雷,比之寻常之雷更甚。静姝的琴音能够让我心境平和,中和阴阳两雷的戾气;若非静姝,我对阴阳二雷的掌控断然达不到现在这种程度。”
伏衍闻言疑惑道:“那何不替静姝姐姐赎身,这样不是更好?秋露山庄也不怕多静姝姐姐一人吧?”
百里如一摇头叹息道:“何止我想如此,爹娘亦是早就想过了;奈何始终查不到这萍雨楼幕后之人,让秋言姑姑代为转告,许以厚礼,最终也是没能如愿。”
伏衍点点头,暗道:“原来如此,不过此事或许我可以帮忙;希望到了南域之后能够有所收获。”
三人再次将目光聚焦在高台上,此时秋言已经走下高台,静姝端坐在桌案前,面前摆放着一张古朴大气的古琴。与其他三位表演前的喧闹不同,当静姝的几个手指放在琴弦的一刹那,四周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可以说是落针可闻,偶尔能听到有几个紧张到有些粗重的喘息声。
第一个琴音出来,铿锵有力,如金铁交鸣,台下传来一阵轻微的议论声;百里如一本已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有些错愕地看向静姝,元玄则是在一旁装模作样的跟着琴曲摇头晃脑。伏衍察觉到了百里如一的变化,悠悠道:“静姝姐姐今日之曲可是与往日不尽相同?”
百里如一疑惑道:“何止是不同,简直是南辕北辙;本欲静心,却没想到为何今日的静姝的琴音杀伐之气如此之重?”
伏衍这是笑道:“这恐怕与表哥脱不了干系,表哥且先静心听完此曲,未必对你没有好处!”
而后便不再多言老神在在地微闭双眸,细细品味琴曲。百里如一虽然心有不解,但还是按捺住心神,专心体味琴曲。虽然四周仍旧不时传来窸窣的议论声,但是没能影响静姝的演奏。
一刻钟后,琴声戛然而止,余音绕梁。一众宾客皆是沉醉在刚刚的琴音之中,久久未能自拔。伏衍亦是被琴曲所震撼,他实在无法想象一个花楼女子竟有着这般的技艺比之宫中的乐师亦是不遑多让;更为难得的是,一个弱女子竟能将如此有杀伐意境的古曲演绎得淋漓尽致。至于为何静姝要在这个场合演奏这古琴曲,伏衍也能猜到一二。百里如一此时却是紧闭双眸,气势内敛,心绪格外的舒畅。
良久,四周爆出热烈的掌声跟欢呼声。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来,“如此热闹喜庆的盛会,演奏这种乐曲,实在是大煞风景!比之我大河民族的乐曲仿若天渊,整天鼓吹什么千年历史传承,当真是可笑至极!”
木村熊二手扶栏杆,摇头不屑笑道。闻言四周皆是气愤不已,怒斥声响彻整个萍雨楼。木村熊二却是毫不在意,依旧是笑吟吟地扫视着众人。
百里如一猛地睁开眸子,寒光四溢,怒道:“区区四岛之地,也敢称‘大’和民族,谁给你的勇气?千年以降,倭国所学无不是来自我华夏大地,如今却口出狂言,当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木村熊二自是认得百里如一,虽然不敢轻易得罪,但亦是有所倚仗,口舌之争倒也不用避讳,笑着回应道:“我当然不否认我大河民族曾经向辉煌的华夏学习,但是并不能证明如今我大河民族仍旧落后于华夏;华夏先贤韩愈曾言‘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便是如此,想来不用我再过多解释这句话的意思吧?百里公子刚刚出言反驳,莫不是在音律一道也颇有建树?在下不才对音律还算有些研究,倒是想学学圣贤不耻下问;若是您有什么高见能够说服我,在下一定虚心接受。”
百里如一对音律哪有什么研究,他之所以多次来此听静姝演奏也不过是为了武道修炼罢了;听闻木村熊二一番话,虽是怒不可遏,但却不知如何反驳。静姝倒是能说出一二,但是碍于身份不好出言反驳,四周亦是鸦雀无声。伏衍见状,自是不能看着百里如一出糗,赶忙笑道:“木村先生,我先纠正你一下;向学问不及自己的人请教才算得上不耻下问,你如何断定百里公子对华夏文化的了解还不及你呢?可见,我华夏谦逊低调的品质你们是一点没学会啊!汉语博大精深,你还需要继续努力啊!”
闻言众人不禁拍手叫好,木村熊二则是脸色难看,急道:“阁下难不成只会咬文嚼字徒逞口舌之利?我们争论的是乐曲的问题,若是阁下不能解答我的疑惑,拿出依据说服我,只能说明我说的便是事实,任你如何狡辩也是无用的。”
伏衍闻言摇了摇头,朗声笑道:“木村先生这逻辑当真是可笑至极!我华夏文明浩如烟海,灿若星辰,举世皆知;于音律一道亦是如此,何需得到你的认可?你不认同,无法感受其中奥妙,只能证明你的浅薄无知。我呢,虽然没有义务给你解释什么,但毕竟远来是客,我泱泱华夏作为礼仪之邦,今日我便让你了解一下这古曲的奥妙;免得日后再如此自以为是,在行家面前出丑。”
言罢转头看向静姝笑问道:“静姝姐姐,若是我没有听错此曲乃是上古名曲《广陵散》吧?”
静姝闻言施礼笑道:“这位小公子当真好见识,此曲遗失多年,我也是偶然之下才得到这曲谱;当今天下能识得此曲之人不过十指之数!”
众人闻言哗然,任谁也没想到这便是闻名于世的《广陵散》;听闻过此曲大名之人不计其数,但是真正听过的却是少之又少;今日有此一曲,众人便是不枉此行了。伏衍闻言接着道:“这《广陵散》跟静姝姐姐的大圣遗音琴本是绝配,再配上姐姐神乎其技的技法本应该无懈可击;只可惜这大圣遗音饱经战火,应是琴腔内有残垢未除尽,影响了静姝姐姐的挥,才使得今日之曲稍有暇疵,但亦无伤大雅。”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惊呼,没想到这张古琴竟然是传说中的大圣遗音。静姝闻言先是一怔,而后惊喜道:“小公子所言甚是,没想到只那一个音的瑕疵您都能听得出来;想来您在古琴一道尤胜奴家,但不知小公子可有解决之法?若是能够重现大圣遗音昔日风采,静姝感激不尽!”
言罢又施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