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那一场火,就算是十几年后的现在,让人听了,也觉得胆骇,更别提苍山直到现在都寸草不生的事实了。
乌春一颗心狂跳不已,太突然了。
沈绥……不,应该叫他谢绥了。
谢绥在前世登基是在一年后,可这一世竟然早了。
因果相连,谁也不知道一点小事发生改变会对这一世造成什么影响,更何况是江山改朝换代这等大事!
郑周在旁边一连唤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转头对上郑周满是担忧的视线。
“我没事,只是有些害怕,他若是登基做了大梁的皇帝,手里的权力和人力便是大梁的至高,要想找一个人,更容易了。”
乌春嘴唇都发白,就算是她先前能冷静下来应对谢绥的追查,今时不同往日,一切都变了,若他真要找她,她逃回南疆只会困难更多。
不过,有件事她一直在想,谢绥登上帝位之后,会做些什么呢?
前世死得早,她不知道,料想谢绥应该会将大梁治理得井然太平,然后在他的龙椅上度过余生。
想象到底不如亲眼所见。
……
一个月以前。
谢绥回到帝都时,正是风雨飘摇之际,朝廷如被阴霾笼罩,忠义的朝臣坚决反抗陈氏,后反抗无果,当堂撞死在房梁上。
他们的血从明德殿一路流,流过青石地砖,流过寻常街巷,流到了三千文人骚客的脚下,他们有老有少,群情愤慨,皆义愤填膺,联合入帝都,在皇宫的院墙外聚集,守卫皇宫的士兵不敢杀,却也没法劝退他们。
谢绥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常安振臂高呼:“追随三殿下,清君侧,斩佞臣!”
这一句话,从帝都的中心一路传开,再加上骁勇善战的成将军煽动人心,谢绥很快被拥护起来,江玄凝和萧怀文联合查清当年谢阮阮的旧案,得出的结论是,谢软软在冷宫中不是病死的,是被陈皇后的人害死的。
这桩事是当时谢家军千里往回赶的导火索,若是谢阮阮不死,皇帝不写告知书,谢家怎么可能亡于苍山!
群众们的愤怒到了极致。
一朝之间,大梁的天,变了。
“陈氏狗贼,还谢家清誉!”
“君主不察,请江山易主!”
那日的天不算凉,风吹在身上依旧让人满身鸡皮疙瘩,冷汗随着几缕冰凉的雨丝一同落下,血流满了整个皇城。
尸鸿遍野,血雨腥风中,这座巍峨的宫阙,在建造完成之后的二十六年,再一次易主。
陈山是困兽之斗,拼死一搏,在将死之前,耗尽所有的人力兵力,倒也和谢绥僵持了许久。
谢绥一路斩杀重重骑兵,却被一支沾染毒的长箭擦过了大腿!
毒必然是用最狠的,必然要致死,谢绥没有任何迟疑,剜掉了大腿的一块血肉,可即便如此,毒素依旧让他头晕目眩,几欲昏迷。
分散的兵力聚集,全力保护谢绥的安危,谢绥强撑之下,一路追杀陈山,到了寻常时候贵族狩猎的山林。
即便是死,即便是爬过去,他也誓要杀了陈山!
陈山身后徒有空山,孤立无援,已然是穷途末路,他大笑几声之后,“想不到,想不到,当年谢家竟然还有人没死!早知如此,我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谢简戈的尸骨!我陈山谋划半生,和谢家斗了半生,没想到竟然还栽到了当年一个小兔崽子手里!”
“谢简戈,你应当不知晓,前朝之时,你的祖父和我的父亲是故交,我和你父亲当年在渭河的时候,年方十七,彼此约定好了日后互相去喝对方儿子的满月酒,后来你爹二十四岁有了你,已是镇国大将军,我却没去你的满月宴。陈氏和谢氏的交情恰好也断在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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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绥强忍不适,冷声道:“少废话,你本该死在十七年前,杀我谢家人,你这些年,都是偷来的!”
陈山发出奸佞的大笑,“有一个东西,你一定想要的。”
谢绥冷眼看他。
“当年你爹在火海中杀出了一条路,找到了我这里,可我当然不会放过他了,我没有立刻杀了他,我先一根根砍了他打仗的手指,然后是他行过千里的脚趾,看他痛苦万状却强忍一声不吭,又断了他的四肢,直到他活活被疼死……”
陈山在谢绥愈来愈阴鸷憎恶的目光中,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盒子。
“这里面是他找到我的时候,都藏在衣服里完好无损的东西,他的衣服可是被烧得破破烂烂了。”
盒子里面装着一个金锁,那金锁和寻常孩童的平安锁不一样,上面的小字很独特,陈山怕谢绥隔得远看不清,大声念了出来:“简戈简戈,此嘉勿忘。”
陈山的笑容令人作呕,“这是在说你上战场有功,平定了战乱,所以以此为嘉奖勉励你?”
谢绥脑中有什么东西嗡了一声。
当年他跟着父亲去军营,起夜之时经过父母的营帐,听见他们在低声交谈些什么,隔着布帘,听不真切,只大致知道是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娘说,他一个半大的孩子,太过老成了,来军营一趟,给他点奖励哄哄他也好。
爹说,也好,他既然志向远大,我便鼓励他日后做出一番大事,让天下太平。
他听过了就走了,当时心里也并没有多大的喜悦,年少老成,他面对很多事情时,都显得太平静。
只是没想到,当时觉得平平无奇的东西,到如今,竟然再也回不去了。
当时只道是寻常。
谢绥脑中的洪流滚滚崩塌,怒和恨攻心,与陈山缠斗了起来,他为了夺那盒子,杀了陈山,自己却也腹上中剑,在毒素的作用下,当场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