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尺夜却想起了醉虚林,想起了夜月下的重楼迭宇,还有那些让他受困的青蓝色迷障。
并非是后怕,只是有些感慨。
“我心底有一个怯懦的小人,那是我自己,担忧恐惧的事很多,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胆战心惊。”
练清竹听着,回忆起了在重楼迭宇之间与他重逢时的喻尺夜。
他其实一直都可以感觉的出来尺夜的一些忧虑,那跟尺夜坚韧沉着的外表不冲突,只是每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尺夜都会很迅速地隐藏起来,不让任何问题显露……他仿佛永远都是无懈可击,比起练清竹,他也的确可靠很多。
幻象迷阵却激出了他心底莫大的危机,他终于肯对练清竹表露自己的不安,如今,也终于肯承认自己的脆弱之处。
练清竹抓住他的手,表明自己可以分担一切,你的心声尽可以向我倾诉,你的不安也可以让我一同承受。
喻尺夜弯起唇角,轮廓凌厉的脸不自觉添上了几分温柔。
练清竹道:“想让你明白一件事。”
喻尺夜:“请说。”
练清竹神色认真:“余生你绝不会失去我,我永远都爱你。”
喻尺夜很是动容。
练清竹从不吝啬于向他表达爱意,每一回,都会让他心中的爱意更加疯长。
练清竹倾身靠近他:“尺夜可记下了?”
喻尺夜:“牢记在心。”
练清竹取过炉上的酒壶,倒了一杯酒给他:“那除了我,再说说其他的事。”
喻尺夜喝了酒,却先吻向他。
亲过了瘾,方道:“在那幻象中,我看到了西境战场的大败,明明我们已经取得了战果,我却设想着失败的下场。”
这都是他心底最隐秘之事。
“因为那些战斗太危险,你难免会设想万一,”
练清竹道,“尺夜,你担心的已经不是西境,而是整个大黎。”
喻尺夜点头:“还是忧虑太重了,西境三年大战,耗人耗钱耗力,我们内部因此又积攒了许多问题,纵然战事取胜,往后也不能够松懈,大黎需要休养生息,其实南下之前我心里便犹豫对霖川一战到底该不该打,是不是另取一策降服霖川郡王会更好?因为西境之后的每一战,都会是对大黎的损耗。”
作为凭战功得以身居高位的定平之将,他其实并不期望战争,然而有些仗又不得不打。
“但你又清楚,这一仗必须要打,”
练清竹道,“若不能以强力碾压存有异心之人,便不能给大黎四境施以威慑,永昌公主的地位便不会稳固。”
“对。”
喻尺夜又饮了一杯酒,“唯有以武力镇压霖川、平定祸乱,才可叫所有人都‘信服’殿下,只讲道理说不通,有些时候拳头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
“然而这一战无论如何周全,还是会避免不了损失。”
练清竹道,“最怕这个时候西北的羌兀有什么动静,或者宿敌赤漩于西境再起什么风波。”
喻尺夜道:“清竹果然最懂我。”
练清竹捏了捏他的肩头:“人不可无忧患的意识,但是尺夜要明白,所有的问题不是都要你来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能有多难?”
喻尺夜明白这些道理,所以他看起来比所有人都坚定,甚至永昌公主心有迷茫之时他都可以予以劝说,似乎永不会溃败,但明白是一回事,想通又是另外一回事,随着掌握的东西越来越多,他身上的压力便越来越重,大家都觉得他坚实可靠可以信赖,谁又知道他心底也会存在着诸多彷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