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副模样,也不知能不能熬到清明。
若有幸活到那时,自己随便寻个坟堆,寻个开着春花的角落,叫雨水泥土统统掩过去罢了。
他对清明还有一点渺茫的念想,而身边这个估计连念想都没有了。他这么想着,不由得扭头瞥了一眼那个家伙。那小子手足盘错,蜷在一张破草席上,皮毛深处抖不去的水沁得周身发寒,只好瑟瑟缩成团状。
“喂,你还行不行啊。”
他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尾巴“啪”
地挂在了对方腰杆上,尾巴尖还在那儿敲了两下。
“我饿……”
眯着的眼睛睁开一点,却睁不得全开,可怜兮兮地瞅着他,浅玉色的眼中湿湿的仿如流泪一般。
饿、饿、饿,就知道喊饿!
他见了那对湿漉漉的眼珠子就上火。那便是俗称的“泪眼”
,而古人云“泪瞳招灾”
,同伴之中凡是有长成这样的,无一不被弃于街衢。可这小子好像还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被丢出门,还时常用那双眼乞求似地望着别人。
他误打误撞闯进这个地方的时候,这小子已经横在席子上半天了。
都是被逐出来的,落难天涯,同病相怜,而对方看上去又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他犹豫了半晌,还是把那唯一一块从路上叼来的豆糕递了过去。没想到那家伙虽然虚弱,吃起东西却十分当仁不让,嗅到豆子香,整张脸都要贴到他脸上似的,就着他的嘴巴开吃,舌头扫得他鼻尖湿了一片。
等他回过神,豆糕已经去了大半有余。他勃然大怒,扑过去扭成一团,最后双双疲惫不堪倒在地上。
“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啊……”
“我饿。”
“闭嘴!”
“我饿。”
不知几时那团毛茸茸的东西已经挤到了他身旁,有气无力地蹭了两下。
他看着屋檐下一丝丝细润的春雨,哀叹一声。这日子没法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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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门“嘎叽”
一下推开了一半。松动的木头桩子发出闷响,晃悠悠被拨向门内。门开了。
他吃了一惊。原以为这里已然荒废,没想到还有人会来。
最先入门的是一把半收的纸伞,而后有一角霜白色的布袍越过门槛,伞便全拢住了,湿嗒嗒滴了一串水迹。院内细雨仍旧霏霏不住,进来的人却没再开伞,信步趟过一地零零星星的柳絮。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衣袍严谨,一头乌发却十分随意,绾成简简单单一个垂髻,余下的洒落肩头,颇有几分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