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张凝眉问道:
“爹,沈通死了,我们要去看吗?”
张凌汉道:“你这样子怎么去?不怕沈家村人戳你脊梁骨?而且沈家人若是希望我们去,自会派人前来报丧。那时我们才好过去。
不过那沈通对我们是什么态度,你也见识过的,这回他可以说又是因我们张家而死,我估计沈忠对你的心意也会因此改变,这样的话,就不会有人来报丧了。”
然而张凌汉似乎低估了沈忠的度量,以及他对张家的感情。
次日卯时,张氏父女还在睡中,便只听院外三声炮响,下楼一看,却见沈忠本人身着孝服,头戴孝帽,手持孝杖,泪流满面地站在门口。地是是一片焦黑的火药的熏痕,空气中则弥漫着鞭炮的刺鼻味道。
见张凌汉来了,沈忠倒头便拜,口中也仍喊丈人,见了张凝眉,更是“凝眉,凝眉”
地叫着,看其神情虽然悲苦至极,但对于张氏父女的这片情义,仍同往昔。t
张凌汉可怜他,张凝眉更是心疼他,两人一起挽了他的胳膊,将他扶到屋里就坐。
张凌汉给沈忠倒了碗水,让他喝着,自己也搬了椅子,坐在他旁边说道:
“沈通的事,我昨晚已经听说了,心里难过,一夜没睡好觉。今天你既然来了,我无论如何,也要随你去沈家村,给他上柱香的。”
沈忠听张凌汉如此一说,忙将碗放在桌上,道:“小婿此来,一则是为了来向丈人报丧,二则是为了提醒丈人而来。”
“提醒我?提醒什么?”
张凌汉问。
沈忠道:“因家父是为小婿与凝眉的婚事,而生气去世的,所以沈家的亲友,都把家父的去世怪到了丈人与凝眉头上,二位切不可去,去了恐怕惹出更大的事情来。”
张氏父女听沈忠这么一说,不禁脸如枯木,心若死灰,当下就打消了要前往沈家村吊丧的念头。
“不知令堂对这桩婚事,是什么意思?”
张凌汉问。
沈忠流泪道:“家母本来是喜欢凝眉的,凝眉出事后,虽然也同家父一样,一度反对这桩婚事,但禁不住小婿苦苦哀求,最终也便同意了。然而正当小婿全力开导家父,想一股作气,将家父说服之际,家父却为此再生怒火,一口气没转过来,硬是给气死了。如今家母因为家父之死,也彻底迁怒于凝眉了,小婿与凝眉的缘分,恐怕真的要尽了。”
说到伤心处,沈忠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感情,终于掩面痛哭起来。张凝眉也是红着眼眶,从面盆架上取下一块手巾,递到沈忠面前,想让他擦一擦脸,而沈忠却突然起身,掉头往屋外跑去了。
张凝眉赶上几步,想冲着沈忠的背影呼喊,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下,只换作两行清泪,无声地流淌。
弃子
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喜气洋洋的,爆竹声,拜年声,不断地飘入张凌汉家那昏暗的厅堂。
据张凝眉说,自从她产下阿石以来,亲友们便再也没踏入过张家的门槛了。哪怕是过年时也是一样。
张凌汉对于阿石的态度,也犹如这还在飘雪的新春,似乎想给予温暖,但最终却仍被严寒所包裹。
曾经有一瞬,当他听说沈忠不介意这个孩子,仍要娶张凝眉为妻时,他也试图像沈忠那样,敞开心扉,去接纳他,但如今沈忠因为父亲的亡故,恐怕最终要放弃凝眉时,张凌汉便再次对阿石感到厌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