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如何熬过那一夜的,小宝完全没有了记忆。只是从苏胤一干人疲倦的神色能看出那必定是数着分秒度过的漫长。
小宝虚弱地睁开眼睛,几人马上关切地围了过来。招财进宝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只待小宝流露出一丝痛苦,就会立刻决堤。但小宝反而笑了一下,只是那双昔日神采飞扬的眼眸已经镀上了一层灰,一眼望进去,已经找不到一点光亮。??
苏胤摸了摸他的脸,指尖颤抖,说不出话来
小宝想动,但浑身僵化了一般,让他力不从心,他缓缓开口,“真、真他妈疼啊,当时死的心都有了,还好挺过来了。”
阙斯铭道:“昨天一共发作了不到一个时辰,比我预想的短一些,今天房间已经全部改造好了,这个冬天你不能受一丁点凉和潮湿。”
小宝这才觉得身体在疯狂流汗,其余几人也都是满头大汗,他环顾四周,四个火炉均匀分布在房内,所有窗户都用木板钉死再用棉花堵了起来,他身上盖了三层厚被,但他身体在流汗,他却感觉不到热。要这样过一个冬天……不能踏出房门一步,随时都要裹得严严实实,真的是跟废人没有区别啊……
苏胤看着小宝死灰一般的脸,想到昨夜情景,他现在依然心悸不已,再经历几次,别说小宝受不了,他的心脏也快负荷不了了。二十年来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小宝,怎么能经受那样的折磨。
阙斯铭看着桌上的“暖心经”
,“你得加紧修行这本心法,外力注热毕竟成效不大,其实昨夜如果你神智能清醒些,我们可以给你输入内力,你自已按照这心法在体内运行,会好受很多,所以你首先要尽力在发作的情况下保持意识,两相配合,你才能好过点。”
小宝点点头,心中却对于自已在那种情况保持神智一点都不抱信心。
阙斯铭突然玩味地笑了笑,“不过最后你一直喊一个名字,怀恩什么的……”
“阙斯铭!”
苏胤大声吼道,回头瞪着他的眼神简直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小宝顿时愣在了当场,心脏骤然一阵剧痛,他原以为是自已的幻觉,原来自已真喊了出来,他不禁自嘲地笑了起来,金小宝啊,你还能更贱些吗?
那个名字在他们中间确实是个忌讳,几人都同时避开了这个话题,而专心讨论小宝的病情。
经历了一夜的折磨,小宝依然表现得像个没事人,似乎以前那个一点小伤小碰就不得了的金少爷从来就不曾存在过,小孩子受伤哭泣很大一部分是希望得到大人的同情和安慰,但当一个人真的受伤也不肯示弱的时候,要么是足够强大,要么是,心已经死了吧……
在几乎接触不到寒气的环境下,寒毒确实得到了改善,只是毒发的时间总是毫无预警,苏胤干脆搬到了小宝的房间和他同住,以防他毒发时伤到自已。
战战兢兢地过了一个月,寒毒仿佛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他从最初的恐惧,到现在有些绝望的麻木。
某天,苏胤离去几日后,带回来一个足有成人小臂那么长的木盒,一脸兴奋地让他们看,原来却是一朵硕大的花,那花看起来像盛开的火焰,花瓣有手掌大小,花边淡红带黄,越往里则赤色越浓,到了花心分明已经是红黑色。
阙斯铭挑了挑眉,“大丽炎,我也只在书上见过。”
苏胤高兴地点着头,“从我外公那儿拿来的,这花已经被采摘了六七年了,却半点不腐,当真是奇花。”
小宝看着苏胤眼底一圈青黑,但目光依然坚定有力。
当苏胤帮他撑起整个家的时候,他在干什么呢?只能每天躲在不透气的房间里,围着厚厚的被子看着火炉发呆,看着招财进宝热得快冒烟了还要坚持留下来陪他。
苏胤才是男人,他算什么男人?
看着那朵得来不易的妖娆魔花,小宝只觉得胸中憋闷不已。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个月,一天,一个意外的访客打破了这里的沉寂。
如今已是腊月天,气候寒冷,早晚为甚。苏胤正在院子里练功,他只着了一身薄薄的藏青劲装,整个人威武挺拔、器宇轩昂,一张俊美非凡的脸在阴翳的天色下更显白皙,狭长的眼眸透着睥睨天下的傲然和从容,该说天下间任何女子见了,恐怕没有不心动的。此时一套凌厉的拳法被他打得虎虎生威,周围的寒气都在跟着他流动,一时天地间仿若无物。
突然,一道清亮的声音冒然插进了阴暗的空气中。“表哥!”
那声音脆生生的,又透着几分少年人的朝气和活力,好听得不得了。
苏胤微微一愣,身体动作不由僵住,但见一道身影几个起落到了他面前,一头扎进了他怀里,还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腰。怀里少年抬起了一张喜不自胜的脸,笑得跟朵花一样,这少年约莫十二三岁,眉眼极为精致,脸蛋白嫩得跟牛奶一般,两颊还透着薄薄的殷红,眉宇间已经初见英气,尤其气质颇为出众,整个人俊得仿佛会发光一样。
苏胤由初始的惊讶到渐渐平静,他道:“殿下,你这样抱着我,成何体统。”
那少年一愣,旋即皱眉道:“表哥,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说话何必这么生分,叫我名字就行了。表哥,我好想你。”
苏胤试图掰开他的手臂,“如今不比小时候,殿下已经开始涉政,就该有应有的样子。”
那少年不满地一瞪眼,死死搂着苏胤不肯放开,不悦道:“我们都快三年没见了,好不容易能跑过来看你,你怎么一见面就给我找不痛快,我不管,你要像以前一样叫我名字,快叫!”
那少年明显武功了得,跟八爪鱼一样腻在苏胤身上,苏胤又不敢伤了他,一时竟挣不脱,而且还被他越缠越紧,苏胤无奈道:“殿下……”
少年喝道,“叫我名字!那我命令你,叫我名字!”
那一瞪眼一挑眉,王者之气浑然而生。
苏胤只得道:“少玙,你先放开我吧。”
少年遂眉开眼笑,抱着他撒娇道:“不要,让我多抱一会儿嘛,我这么久没见你了,想死我了,表哥,你有没有想过我?”
苏胤拍拍他的头,“表哥当然想你,可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少年得意道:“几个月前我先从蔺安跑到了皇四叔那儿,结果你竟去了滇南,我扑了个空,就被父皇给召回去了。眼看年关,父皇最近忙,我就又偷溜出来了,我想和表哥一起过年。”
苏胤叹道:“少玙,你不能这般任性,身为储君便要有所担当,你要知道你的一举一动都牵动天下。”
那少年,也就是当朝太子宗政少玙立刻不满道:“表哥,你别学皇四叔一个腔调,我不趁现在多看看你,以后当了皇上,就更脱不开身了。”
说完又转了转眼珠子,笑道,“等我当了皇上,我就封你做大官,唔,不行,大官还不够,我封表哥做皇后吧,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