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留心同葛大娘打听过,大娘也不知这人从何处来,却对村民有救命大恩。
虞归晚漫不经心看过来一眼,方才女人脸上的恨意快到让人抓不住。
幼儿一凛,怕对方看穿自己,故红了眼眶,装出柔弱可怜无还击之力的模样,盼对方怜悯,许她和母亲留在这养伤。
若换从前,扮弱博同情这等无风骨之态她断不会做,也不屑做,可从盛都到庶州这一路,她手无缚鸡之力,母亲又体弱多病,纵使押送的官差受父亲故友嘱托对她与母亲很照顾,但风餐露宿,半路常遇歹人,着实吃了不少苦,她再骄傲也不得不低头学人世俗,借女儿身的优势护自己与母亲的命。
昨日求这人救母时她就说要当牛做马报答,既说过,自算数,无论这人要她如何,她都认,只盼母亲能活。
虞归晚将串珠丢进火盆,一烧了事。
边上有个孩子见珠串上有红的蓝的石头,觉得好看,就用小棍子将珠串从火中挑出来玩,其他人都在忙自己的,也没留意。
白天的撕杀并没有影响虞归晚的胃口,照样自己坐一桌拿起带肉的骨头大快朵颐。
她吃相不粗俗,反倒有股浑然天成的潇洒,要是能有壶烈酒就更好了,雪天她就爱喝酒,辛辣入喉??,全身的筋骨都活络开,舒畅。
深夜,村外虎啸狼嚎,众人挤在西屋,手持武器,架在院中的火堆直至天明才熄。
隔日雪停后廖姑这个虎丫头仗着自己那二两胆就敢跑到树林查看,地上只剩几块破烂布,积雪中有拖拽的痕迹,一直延到林子深处。
趁积雪融化,葛大娘提出拿地窖的肉干和几张不错的皮子到县城换钱,她跟廖姑说,让廖姑比划给虞归晚知道,征求她同意。
虞归晚还是听不太懂,也猜到七八分,便跟着一块来。
一是山高路远,葛大娘独自带这些东西极有可能会被抢走,二是自来到这虞归晚就没离开过南柏舍庄,也想见识见识这传说中的古代城池。
庶州多处村庄因过冬粮食不足,取暖柴火不够,一家几口被冻死,待雪停城门大开,街道和路边也清理出数十具流浪乞儿的尸体,全拖到城外乱坟岗丢弃。
一路看过来的葛大娘背过身去叹怜,若没有恩人,她们的下场就跟这些乞儿一般了,兴许都不如。
虞归晚今天没有穿熊皮衣,只着棉袄,戴包头护耳的皮帽子,看着就像个面相清秀的小哥,她跟葛大娘骑马从南柏舍庄出来,快到县城时找了户人家,许对方一大块肉和半块皮子,那家人就千恩万谢同意了,连连保证替她们看管好马匹。
河渠县不算大,城墙是黄土加鹅卵石填实,分层夯实再用城砖包砌,高七八丈,之上还有城楼及暸望台,守城官兵来回巡逻,差役在城门口检查往来百姓的挑担、包袱,商人载货进出内城的交易点需缴税,像葛大娘这样的农妇则不需要。
城里和城外仿佛两个世界,外头饿死冻死不少人,里头照样歌舞升平,热闹非凡。
葛大娘以前常来县城卖山货,地头熟,带着好奇四下看的虞归晚拐去商坊找到收皮毛的皮裘商。
她带的多,包袱里有五张雪狐皮、两张貂皮、一张豹皮,那张虎皮虞归晚也让她带出来了,还有虎骨、虎眼、虎鞭和虎尾。
皮裘商是个约莫三十出头的富态男人,先不看皮毛,倒瞧上了虎鞭,若葛大娘愿意卖,其他东西他也包圆。
葛大娘作不得主,悄声去瞧虞归晚,见她不理,只顾看街上的景儿,遂大着胆子扯她衣袖。
虞归晚疑惑,将收回的目光投向皮裘商,又看葛大娘和桌上摊开的包袱,她对这个世界的物价并不了解,庶州又多深山野林,常有猎人进山打猎,想来皮毛不是价高之物,便点头由葛大娘做主。
葛大娘与皮裘商讨价还价,因皮毛完整,鞣制的也好,最终以狐皮和貂皮每张二两、豹皮四两、虎皮十两的价格成交,虎鞭最贵,卖了二十五两,其他东西包括肉干在内共卖三十两三钱,总计八十三两三钱,银货两讫。
庄户人厚道,葛大娘觉得这些东西既是虞归晚打来的,钱自然全数归她,虞归晚只要整的银锭子,她还没有见过纯银,拿在手上抛了抛,心情很好的扬唇一笑,将碎银和三百铜板给葛大娘,可别小看这些碎银,笼统加起来也有好几两,刨土种地一年都未必盈余这么多。
葛大娘笑成一朵花,揣好钱带虞归晚去别的街坊。
城里的百姓再穷也过的比庄户好,走街串巷做买卖的都穿着厚棉衣,双手拢在袖里保暖,跺脚吆喝着招揽生意,有卖热腾腾肉包馄饨手擀面的,也有卖鸡鸭鹅兔这种活禽的,酒楼饭庄进出各种货商,他们是住店吃饭的常客,茶馆妓院则是县城达官显贵爱去的地方,真可谓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虞归晚随葛大娘沿街逛了一圈,从摊贩那买了几棵外表焉巴巴的大白菜和半筐水分缺失的萝卜,来这一个多月她都没有吃过菜,天天都是肉,唯一称得上素的就是野草根子和野山芋,末世生存条件艰难,但基地能培育蔬菜,种类还很丰富。
葛大娘瞅她手上拎的这筐菜,笑着摇了摇头,庄里的地窖原有白菜萝卜,都被那伙盗匪给糟蹋完了,杀千刀的,让野兽啃尸都算便宜他们了。
“恩人,咱们去药铺抓些药。”
葛大娘是个想事周全的人,伤药给那对母女,再买些治风寒、止血化瘀药以备不时之需,另外油盐酱醋需添置,粗米细粮也要买,虞归晚注意到盐比其他东西都贵,而且葛大娘要的还是粗盐,颜色偏黄,有的颗粒还带黑,比另一格的细盐差多了,可价格一点不便宜,葛大娘让伙计称一斤粗盐就数出二百钱递过去,看来卖盐在古代是暴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