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藏得最深的剖白已说出来,未听到一字回应,余下的话便凝结在了嘴边,成了冷笑。
“怪道人说呢,说你们……最是无情无义,我只当我错认得你!”
她狠狠揩去眼角的泪水,提足在地上猛跺了一下,转身跑开了。
直到她跑出院门,温狸才转过头朝她走的方向看,梅花炉里火正荜拨烧得烈,将她眉梢眼角烤得发烫,她手指微颤,抓住袖边,不住扇着袖子向炉里送风,也朝颊边扇了一扇。
这小阵风与炽焰缠绵,反让她眼角愈发浓重地红起来。
七月天热,为免粥迅速坏掉,她朝里加了许多石蜜,直至浆水黏稠得表面晶亮。
泡沫越来越大,水煮干一半,杏酪粥便熬好了。
温狸开坛取出准备好的笋菹,盛在盏里,将一碗一碟并放在檀桌上,正摆在窗边他坐过的位置,取纱棚罩着,再拿出收在柜中的笔墨纸砚。
她不擅长书写,磨好墨提起笔,临到头却不知什么话能打动他。
说什么话,能让他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喝下这碗已经凉掉的粥?
此时,外面人已经开始催促,说姚夫人再三传唤她快过去。
她笔尖激颤,尚未下笔已飞了几点墨迹上去,伸手擦拭时又平复心绪。
看到自己带在腰间的半囊曼陀罗子,想到此去凶多吉少,倘若自己在吴坚宴上送命,这碗粥他多半会喝下去的。
此计便成了。
她别无他法,不过是垂死挣扎放手一搏,胜算只看命吧。
温狸用笔蘸了墨,展平巴掌大小的凝霜贴,匆匆在纸上写下几个字,从花盆里取一粒石子,将纸条压在
案间。
做完这一切(),云岫阁已经只剩她一个人§()_[((),内瓦不闻半点人声。
她关门时,猛然看见桌上黑影摇动,惊了一下,又听到风声,转头看去,才发觉是南窗边卧梅枝条被风吹动,打在窗上,发出细微的梭梭簌簌之声。
不知为何,她心里忽然生出一丝极其细微的遗憾,她从住进来起,就不是梅花的花期,日日对着这树奇异卧梅,却从未见过它开花。
——如果能再看见梅花开一次就好了。
……
温狸先到容园天籁堂,向姚夫人辞行,交付了给她的仆婢,首饰衣衫一物未取,唯托付姚夫人将微知送回五娘身边。
姚夫人听说她此去不归,极是诧异,不由慌了,再三确认是不是今日要求她赴宴之事触怒了她。
“女郎是崧岳园的宾客,还是等凤峙回来,向他辞行再走吧?”
温狸道:“张公子许诺过我,只要我想走就能走。今日赴过宴,我会离开秣陵,此去也向夫人辞行。”
姚夫人总觉不妥,但吴府来人催得急,她不知当如何是好,浑浑噩噩将她送上来吴坚派来接人的车,直到车驶离了视线良久,她还是心惊肉跳,坐立难安,茶水哽在喉头难以下咽。
见她张皇失措,身边的老嬷嬷缓言劝她莫急:“夫人身出名门,没见过这些脏事,这是她命该如此,不怪你。”
姚夫人怔了一下:“什……什么脏事?”
此刻,连老嬷嬷都觉得她实在太天真了。
“堂堂大司马,下帖独请个舞姬,还弄了这么大阵仗把人接走,还能是什么事?她辞行是懂礼,其实辞不辞行,她都回不来了。”
姚夫人驳道:“可大司马并非好色之徒,府上妾室都少,我才放心让她去的。”
老嬷嬷一言将她点醒:“‘伎乐天’哪里是一般女色,她可是国色。大司马纵自己不用,难道宴宾客不用?”
这话冷冰冰,将方才辞行的一个活生生女子说得如同任那些老头摆弄的物件一般,听得姚夫人胸口翻腾。
她面色灰了大半,放下冷茶,喃喃自语:“我该回禀家君的,再不济,也不该为了荣儿在大司马手底下做事,就劝她去……家君明明说过,一概回绝,一概回绝……”
老嬷嬷却不以为然地打断了她:“夫人,咱们府里敬重她,是因张公子敬重她。她就是从清水沼出来的,做的就是这些事,又不是大家闺秀,还真能惊着了不成?说不准真叫大司马纳入房中,那还是她的造化。”
姚夫人摆手制止她继续说,静坐思索片刻,寻来一个壮仆,命他立刻骑马奔赴石头城渡口。
“接到昙奴,让他找荣儿一起,立即去大司马府上接人,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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