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宁少言进门时,恰好看见青岚拿着帕子正在为沈沁柔绞长发上的水汽。
他走近后,伸手接过青岚手中的帕子,学着先前青岚的模样,动作生涩地揉搓着头发,“夫人,如果我把你弄疼了,你就跟我说。”
沈沁柔偷偷觑了一眼面前的铜镜,透过铜镜中反射出来的两个交迭的身影,与她先前在话本子中看到过的恩爱夫妻无异。
有一种恍如梦境一般的虚幻之感。
当头发擦到不再滴水的程度后,宁少言绕到沈沁柔的面前,支支吾吾许久,才开口叫了一声“夫人”
。
沈沁柔正对着镜子整理自己刚刚被宁少言擦乱的碎发,没有回头,微笑着透过镜面望着宁少言,“世子是有事吗?”
“那个……我想要找你支一百两银子。”
闻言,沈沁柔正在梳理长发的手骤然一顿。
她不傻,一联想到青岚说的白日里许芳苓的丫鬟来过,她霎时明白,原来今天一整日,宁少言做这么多殷勤之事,只为从她这里拿一百两银子,日后同许芳苓私会。
登时,她觉得自己就好似一个笑话,竟然妄想他对自己的心境开始有了些许的变化。
一直以来,宁少言从未对她有过真心,不过都是在利用她罢了。
但此时沈沁柔并不打算戳破他,转过身来,直勾勾地盯着他,“世子想要预支可以,只不过这钱是父母给我的嫁妆,属于我的私有财产,世子想借用须给我写一张借据。”
宁少言没料想到沈沁柔会搞这么一出,先前对她生出的点点情愫,被这一句消磨了个干净。
他二话不说直接将握在手中的帕子往桌上一甩。
“啪”
的一声响动,吓得屋内所有人一个激灵。
眼下,宁少言彻底拉下脸来,将双手负于身后,径直走向一侧的长条桌案,随意从旁抽出一张宣纸,依沈沁柔所言,大笔一挥,洋洋洒洒,书上了一张字据,摔到她的面前。
从始至终,沈沁柔都面不改色,静静窥视着宁少言的一举一动,越是多看一眼,心中越是冷下一分。
沈沁柔开始细细审视自己这半年在王府的日子。
婆母姑嫂不善。
就连当初她心之所向的宁少言,除了那张脸跟宁少熙有几分相似外,从衣着品味,到为人品性,两人天差地别。
不仅没有夫君的疼惜,还光明正大地在外与许家的姑娘不清不楚。
这府里所有的事,无一顺心,难道她这一步当真是选错了吗?
见沈沁柔双眼虚空,没有言语,宁少言面露不悦,开口催促道:“沈氏,字据已经依你所言立好,你难道想要反悔不成?”
他的冷言冷语将思绪纷飞的沈沁柔拉回当下。
沈沁柔抬手朝候在门边的青岚招了招手,“去匣子里取一百两给世子。”
青岚面色难看,却不敢在主子面前造次,只得俯身称是。
半刻之后,拿到了银票的宁少言,神色冷淡,拂袖而去。
沈沁柔近日被来来回回折腾,着实是有些乏了,她都来不及等头发彻底干透,就已经爬上了床榻。
青岚看见了,为难相劝,“夫人,您可得好好顾惜自个儿的身子,往后日子还长着呢。”
沈沁柔故意闭上双眼,翻身背对床外,眯着双眼,佯装睡了过去。
见状,青岚又上前几步,想说的话刚到嘴边,就被外面传话的婆子打断。
“世子妃,王妃说身子不适,请您去侍疾。”
沈沁柔背着不悦地瘪了瘪嘴,王妃又来这一套。
见沈沁柔半晌没动,嬷嬷又大声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待到嬷嬷正欲开口说第三遍时,沈沁柔不情不愿地从床上坐起,伸了个懒腰,回头一脸惊讶地看着嬷嬷,“哎呀,对不住,近日太累了,怠慢了嬷嬷,还请多见谅。”
毕竟,对外来说沈沁柔也是王府的主子,嬷嬷受了气也不好发作,斜着眼觑了她一眼,冷言冷语道:“请世子妃尽快起身吧。”
沈沁柔简单梳妆好后,随着嬷嬷到了王妃的院子。
沈沁柔刚迈过门槛,就发现小姑子宁思的身影,两人一对上视线,宁思脸上就爬满了责难,“嫂嫂,如若你这般不愿,不妨直说,这姗姗来迟,算个什么道理呢?”
虽然跟宁思接触没几次,但是沈沁柔也明白宁思不是个善茬,如今被她故意刁难,也半点不恼,态度谦虚地向大家赔不是,“母亲,白日里媳妇在佛堂抄写经书为世子和母亲祈福,抄到忘了时间,刚刚回到房中睡下,李嬷嬷来时睡迷糊了,没听见,这才耽误了时辰,还请母亲责罚。”
沈沁柔这话说得滴水不漏,辰王妃头戴抹额倚在床边,挑不出她半点错处,只好将先前想好的话又悉数咽回腹中。
宁思双手叉腰,一副来者不善的派头,“沈氏,你可知我母亲今日为何会病倒?”
来的路上,沈沁柔本想跟李嬷嬷打听的,可李嬷嬷此人格外精明,愣是半分都不愿透露给她。
如今面对这个问题,沈沁柔只能疑惑地摇摇头,“还望小姑为我解惑。”
“沈氏,你与二哥成婚已半年有余,听闻直到现在连房都还未圆,这事可是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
“今日,原本母亲是去许夫人家参加赏花会的,却因此事,被一众夫人耻笑,母亲当场被气晕了过去!”
“你说你长了一张狐媚子似的脸,怎么却是个木头,连我二哥的心都握不住,日后还怎么为王府开枝散叶?!”
终于说到重点了,沈沁柔心中已大致明白辰王妃今晚召她过来是何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