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问清缓过这口气,直起身子。
众修士再后退一步,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宿问清一一扫过,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对上他的眼神要么避开要么流露出复杂同情。
饶是宿问清早在很久之前就隐约料到今日下场,也不免心境凄凉,骨血寒冷。
“他娘的!”
忽然有手握两柄巨斧的修士站出来,指着一人骂道:“娘们唧唧的看着就来气,不让来非要来,结果连个护法阵都站不稳,累仙君至此!白燕山那个老匹夫连这点儿都没教你?!”
白燕山是天岚派的掌门,已闭关十年,正是突破的关键时刻,封印之事宿问清并未告知他。
白冷砚脸色苍白,眼眶发红,像是被吓傻了,被人这么骂了一句才回过神来,拖着哭腔:“是我的错,你别侮辱我爹!”
白冷砚的爱慕者无数,就在这个当下,立刻有人站出来维护。
金剑派少主金城以一种保护的姿势挡在了白冷砚面前,好像在场诸位能生吃了他的心上人,拧眉辩解道:“你们不必指责冷砚,问清仙君道法高深,冷砚差您一个大境界,也是第一次参与封印,忘了护法也实属正常。”
正常?
宿问清咽下上涌的血,没什么神情,一句“实属正常”
,叫他近千年的修为毁于一旦。
“师兄……”
白冷砚神色凄惶,着急想解释什么。
而宿问清体内真心乱窜,耳鸣阵阵,他费力吞咽,但这口心头血到底没压住:“噗!”
“师兄!!”
“仙君!”
众人惊呼。
这一吐完,宿问清原地踉跄两下,心头竟然涌现出一股难言的畅快,随之豁然开朗,原来如此……
天岚派千年来地位稳固,宿问清便是那块最强的壁垒,有他在,无人可以撼动天岚派分毫,可时间久了,总有人不满足,很简单,他们想要这“第一”
的名号轮着来,这些年各门各派冲突不断,宿问清不是没看到。
方才他孤身一人迈入封印大阵,有多少人袖手旁观?又有多少人暗自窃喜?
他们赌的就是问清仙君悲悯众生,绝不会放出灭灵君。
宿问清若放在凡间的画本子里,就是主人公往后,被人麻烦又很容易被遗忘的那位,他安静站立着,直到被蒙上一层浅薄的阴影。不得不说白燕山的洗脑包果然好用,“坚决维护正道苍生!”
这近千年唱下来,简直根深蒂固,远比任何幻境都令人着魔。
宿问清心性淡薄,但不代表他不懂一些阴谋计策,此刻定睛一看,忽然发觉世间魑魅魍魉尽汇一处,他从来都是那个外人。
“冷砚……”
宿问清压着血腥味开口。
“师兄……”
白冷砚含泪抬头,楚楚可怜。
“你是天岚派的少主,以后就靠你自己了。”
宿问清嗓音沙哑,“师兄帮不了你了。”
不止现在帮不了,以后都帮不了了。今日之事白冷砚究竟参与多少,宿问清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燃烧神魂废去修为,他的身体隐约浮现油尽灯枯之象,不剩多少时间。
金城在白冷砚身后小声:“别怕,这些本来就属于你。”
说完这些宿问清再也坚持不住,他自阵法上跌落,不等众人作出反应,本命剑朗樾立刻脱手,载着他化作流光,刹时消失。
朗樾将宿问清带回了清灵山,这里虽然是仙君府邸,却连个内门弟子都没有。
此时宿问清侧身躺在地上,恍如睡着,无论朗樾如何哀鸣也没有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