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此前原身采购考卷考篮等物时曾被文秀才领来,见识过致远书店,是以翁婿二人来到书店之后便径直去寻那掌柜询问那抄书之事。
恰如今乡试结束,大多考生都聚在一起应酬,只有少部分前来书店读书或者抄书,因而掌柜还算空闲,两人过去一问便笑道:“两位是想抄书么?”
“是。不知贵店可需要抄书?”
文秀才问道。
“自是需要的,不过书店对于书法要求颇高,得先瞧瞧两位的笔墨,希望两位莫要介意。”
掌柜笑道。
文秀才忙道:“此乃应当。”
掌柜便两人到一旁案桌,让两人书写几字查看书法。
文秀才几十年不曾懈怠,一挥而就,韩时遇写得慢些,没一会儿也写好了。
文秀才并未得遇名师,所习字体乃是科考所需的馆阁体,写得横平竖直,端端正正,既无风骨,也不难看。
韩时遇写的也是馆阁体,他前世习的倒不是馆阁体,但原身自小跟着文秀才读书,便也是一样习的馆阁体,是以他书写便也是馆阁体,否则文秀才便要疑他了。
可就如此,文秀才看到他的字也惊讶了一瞬。
即使韩时遇已然练习了一上午原身的字迹,但人有不同,多多少少还是带了几分独属于他的锋芒,令得这字便隐隐的有了一丝风骨,便与原身的字有了一丝区别。
韩时遇感觉到文秀才的目光,只做不知,并不解释。
反正文秀才万不会想到他已换了芯子,只会惊讶他有了突破,而这突破虽然来得有些突兀,但这世上顿悟之事甚多,也是能说得清的。
文秀才果然也并没有深问,转而看向掌柜:“掌柜以为如何?可能接抄书之活?”
掌柜抚了抚胡须,道:“文秀才的字端正恭谨,适合抄写《百家姓》《千字文》一类的蒙书,至于韩秀才的字,倒是隐隐有了一些风骨,只是老朽瞧着似未稳定,若想抄科举用书恐怕不行,若是愿意,倒是可以抄写话本子,只不知韩秀才可愿意?”
文秀才皱眉,抄四书五经是最好的活计,抄写之际还可温习,如若抄写一些从未阅读过的书籍则不仅可扩大阅读面,获得新知识,也可以自行抄写一本收集,但抄写话本子,那便完全是浪费时间,如若抄写的是那等淫·词艳曲,更怕坏了性子。
韩时遇不仅是文秀才的学生,更是他的女婿,事关女儿一生幸福,岂能因小失大?
想到此处,文秀才便开口拒绝:“既如此,他回头把字练好了再来吧。只不知这抄写《百家姓》《千字文》价格如何?”
韩时遇本是想接下,见文秀才替他拒了,便也没再出声。
掌柜见状也不恼怒,因着文秀才往前面走:“《百家姓》和《千字文》俱都要,《百家姓》字数少些,银钱便少些,抄写一本可得三百五十文,《千字文》字数多些,价格也高一些,抄写一本可得五百文。”
文秀才两本都抄,掌柜便带他去办理手续并交付纸张。
韩时遇见状便提出去一旁看书。
韩时遇先去科举区转了一圈,只见摆出来的都是《千字文》《百家姓》以及寻常可见的四书五经,像一些珍贵的集注是没有的,大魏律也没有,历代乡试会试考题以及优秀案卷之类的自也没有。
不过韩时遇也并不惊讶,他记得当初文秀才带原身来时曾言说过,一楼摆放的都是一些寻常书籍,珍贵的都在二楼,而二楼并不是甚客人都接待,只有尊贵的客人才可。
至于何为尊贵?
要么名,要么利,要么权,像他们这样无权无势又无名之辈,自是没有资格上去的。
连书都分个三六九等,着实是叫人喟叹。
只这便是现实。
韩时遇也并不觉愤懑,无论何种世道,大部分资源都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若不想被人踩在脚下,便得奋力向上。
前世他能成功,今世也能。
他朝柜台那边看了一眼,文秀才仍在跟掌柜说话,便转了脚步去了话本子区域,书店售卖的话本子不少呢,不过韩时遇瞧了瞧,多是才子佳人一类的故事,也有一些豪侠之类的,但瞧着似乎并不畅销,恰有店小二在旁,韩时遇一问果然印证了自己的揣测。
店小二热情的给他介绍:“秀才公是要买话本子吗?这本《状元郎三娶侯府千金》便十分畅销,文笔优美,情节曲折,感情更是真挚,一经发出便大爆。”
韩时遇摆摆手:“我不买话本子。”
“那秀才公是要写话本子么?如若秀才公要写话本子,也可到我们书店投稿,我们书店给出的价格是非常公道的。”
韩时遇颔首,见那边文秀才已然谈妥,便离了话本子这边,去到杂书区转悠。
这杂书区有医学,农学,游记以及一些地方风物志。
韩时遇前世的母亲便是农业大学的教授,年少的时候整日被父亲压着读书写字,最快活的事情就是和母亲一起下田。
他想起韩家便是住在农村的,他们家倒是没有田亩,但韩时云家里还是种着田的,说不定以后能用着,于是他便拿了一本农学的书籍翻开。
“在看什么?”
文秀才走过来问道。
“农书。”
韩时遇合上书,问:“老师那边都办妥了?”
“嗯。”
文秀才看了眼天色:“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好。”
韩时遇应道,将书本放回原处,与文秀才一道往外走。
走在街道上,文秀才斟酌一番道:“此前老夫在书店帮你拒绝了抄书的活计,你可怨恨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