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是寒山的诗?」
我吓了一大跳,还有什么事会比偷看王爷被逮了个正着更糟糕?
我起身想逃,手腕却被牢牢抓住,只好默默收回已经迈出去的腿。
「跑什么,我会吃人么?」他放开我的手。
我慢慢转身,硬着头皮对他微笑着行礼:「见过王爷。」
他轻笑一声:「你会念诗?」
「从前阿爹教我读过一些的。」
「白拂栴檀柄,馨香竟日闻。」他向石桌走去,示意我跟上,「你会拓香吗?」
我低头悄声说话,声音小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从前阿爹也教过我,只是时日久了,怕是已经生疏了。」
他递给我一个炉子:「试试。」
他很耐心地在等,我成功拓完一炉香,心中得意。
抬头正迎上他的目光,似水而明亮,仿佛透过我,在看沐浴日光的满园栀子。
「还未问过你的名姓。」
「我姓沈,名唤安菱。」
他忽然顿住,待在原地,眼神定定地看着我,充满了疑虑。
半晌才开口,他说:「以后跟在我身边侍奉,你可愿意?」
我受宠若惊,先前找遍各种办法想靠近他都以失败告终,如今他竟要我贴身侍候,这是上天给我的机会。
我连忙跪下:「我……奴婢愿意的。」
檀香中夹着微微的花香,味道甜而不腻,反而沁人心脾。
我跪在他的跟前,看见他白色的登云履上不染一粒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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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后我就跟在他的身边,一晃过去了好多年。
他写字时我帮他研墨,在花园时替他托着修剪工具,他练剑时我为他擦汗,平平淡淡,却又万般欢喜。
他是极有文采的男子,尤其精通写词作诗,然后一首一首教我念,像阿爹从前那样。
他抚琴,我便坐在旁边听。
听曲里的情,听琴中的忆。
「奴婢想起了一个故事,讲给王爷听可好?」我忽然想起从前在书里看过的一个故事,睁开眼睛对他说。
「愿闻其详。」他抬头看我一眼,眼里平静无波澜,说着继续抚琴。
「这是一个关于知音的故事。书云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善听。伯牙鼓琴,志在登高山。钟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钟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伯牙所念,钟子期必得之。」
我一边念在他面前走来走去。
「后来,传为佳话?」他话语中带着几分笑意。
「非也。」我故弄玄虚地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轻轻坐下。
「后来,钟子期死,伯牙摔琴谢知音,死生不复弹琴。」
他眼中突然染上几分失落,虽只有一瞬,但仍然被我捕捉。
他知道我爱吃糕点,每日都会吩咐小厨房做不同口味的糕,然后特许我坐在石凳上,拓完香便陪他一起喝茶吃糕点。
「你最爱桂花糕?」他问。
「是呀,从小便爱。」我答。
他于是望着我出神,风吹动白色的衣袖,我知道他在回忆,暗自猜想或许先前那位姑娘也喜爱桂花糕。
「最爱什么花呢?」他又问。
「栀子,梦里总梦到一个地方,高高的院墙,种了一片矮栀,有个人会替我把花簪在头上,他一身白衣……」
我说的的确句句属实,从小到大都会有这样一个梦。
所以我在见到喻王的第一眼便觉得熟悉,大概也是这个缘故。
我从未对任何人提起,但不知怎么了,竟在他面前说起了这所有的事。
我抬头看见他难以置信的神情,想起嬷嬷说府中不可提起那位姑娘相关之事,立刻噤声阻止自己说下去。
他不再说话,应该是在思考着一些事情,或许我让他触景生情了,我起身离开,他也不曾阻拦。
一连好几日,他都没有传唤我去伺候,我也没有见到他。
府中有传言说我得罪了喻王,故而被冷落。
后来才知道他那半月被王上派去处理事务了,小厮回来传话,要我去整理一下王爷的书房,他稍后便回府。
我拿了清扫的工具进屋,王爷的书房干净整洁,有淡淡的香味,只是有些日子没人进来,书案上落了些灰。
角落处有一个木匣子,上面有一个精致的鲁班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