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惋惜。
“我记得。”
前面的人突然说。
陆绯衣愣了一下:“什么?”
于是前面的人又重复了一遍:“……我记得。”
顿了顿秋月白又说:“那是我第一次杀和我毫无关联的人。”
“啊。”
陆绯衣喃喃道:“那你之前说不记得,是骗我的么?”
“对,我骗了你。”
秋月白没有说自己因为放了当年那个小孩回去后受罚的事,只是这样说:“你把我想的太好,有时候,我并不是那么无辜,你大可不必管我那么多事。”
这是一种极其明显的拒绝与排斥的姿态,或者说,他下意识就想这么做了。
秋月白觉得自己这辈子或许救过一些人,但这点功德远不能抵消那些人因他而死产生的罪恶——他本身就是一个罪人。
于是他又强调:“我骗了你,就是不想让你觉得我有多好,一时心软留下一条人命,实在算不得惊奇。”
可是陆绯衣皱着眉道:“那又如何——你知道么?陈家庄的人,无恶不作奸淫掳掠样样亲力亲为,你一个人也没杀错,就算你不杀,我以后回来也要杀他们,并且肯定比你残忍多了。”
“若论此生罪孽,陆绯衣比明月夜多得多——阿秋,我都还活着呢。”
陆绯衣说:“你不要信时玄兰的鬼话,如果天下人听信了他的话觉得你错了,那就……把他们都杀了罢,再坏,能坏的过我么?我什么都不怕,大不了我陪你呗。”
陆绯衣多年以来靠杀伐在江湖之上建立威信,最不怕的就是杀人。
秋月白不想做的事陆绯衣可以替他去做,他不想杀的人自己也可以帮他去杀,若是有人要强迫他去做不想做的事,他也愿意帮秋月白,因为陆绯衣本身百无禁忌。
他的心里好像有一个人在说话。
——这么多年、这样努力,不就是为了有这么一天么?
——有这么一天能够向面前这个人投机卖巧。
“好了啊,你看,都怪那个死楼主。”
他勾着秋月白的头发:“你别总怪自己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我回去,让人拆了得意楼都行……”
细数陆绯衣这短暂的二十余年,何曾这样轻声细语和别人说话过?一般人还真不配他这样做。
可是对着秋月白,他还真凶不起来,就算没有那一层关系也凶不起来——对着这张脸,谁还能说得出半句重话?
秋月白算是明白了,陆绯衣解决问题的方法就是大闹特闹,帮别人解决问题的方法就是和别人一起大闹特闹。
他虽然很感激陆大魔头这种仗义无比的说法,但是选择拒绝了他大开杀戒的邀请:
“……还是算了。”
这时候他又想起了点什么,问:“……你见过他了?”
“他”
毫无疑问指的是时玄兰。
陆绯衣应了一声,开始告状:“他还骂我呢,他骂我丑……也不看看他自己什么样子,带着个面具不敢见人,丑的人是谁还不好说呢。”
说着他哼了一声。
秋月白觉得好笑:“你和他怎么会说到这些……凭我对他的了解,他还没有说话到这么直白的地步。”
“说不定他就是针对我呢?他就是讨厌我和你待在一起。”
陆绯衣黏糊糊说:“他还说我配不上你……”
说到这时他顿住了,没往下说。
“?”
秋月白问:“他为什么和你说这些?”
“……我哪里知道。”
陆绯衣“啧”
了一声,“他可能有病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