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洛宸往后退了些许,别扭道:“你看,有一个这么懂你的搭档是不是很难得?你还要选择离散吗?”
说了半天又绕回了,周淮屿不禁哑然失笑,他想不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竟然引得纪洛宸长篇大论了十分钟。
“可我怎么记得,有人在我进临南管理局第一天就放言‘不需要’呢?”
纪洛宸退了,周淮屿反倒逼近他笑问。
纪洛宸耳根都红了,憋着气说:“撤回!我撤回总行了吧?”
周淮屿笑得眉眼弯弯,忍不住又逗他:“我还记得,有人很嚣张地跟市局的同事宣称,说‘我是他的人’?问过我意见了吗就敢这么说。”
这下纪洛宸彻底脸似火烧,撑在周淮屿身侧的手再也放不住,飞也似的转过身去,拿后脑勺对着周淮屿,好半天才说:“……这句不撤回。”
一沓文件落在桌上,震得苏泱杯子里的茶咖都跟着晃荡,他震惊地问:“老大,这是又来什么大案要案了?难不成我吃个午饭错过了重要事件?”
“这些是郑文德公司近年间的资金流水,以及丁磊出狱后的动向报告,逐个查,一份都别错漏。”
纪洛宸分配起任务。
“可这案子不是结案封档了吗?老大你还跟周淮屿一块儿去市局参加表彰大会了呀?”
姜乐悠边认领自己的一堆文件边发问。
周淮屿又搬来一摞,解释道:“没那么简单。这些是k姐的相关资料,辛苦大家一起查了。”
纪洛宸在玻璃板上写案情纪要。“市局那边路队也在暗中调查,但不可能再调动大批警力。你们是我最信任的人,所以——”
“老大!你放心交给我!”
苏泱被一句“最信任”
感动得头都昏了,当机立断抱起了最高的一摞文件夹朝自己座位走去。
其他人也默契地照做,堵回了纪洛宸的后半句。
他笑得无奈又欣慰,因市局匆忙结案而生的郁郁之情都淡化不少。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查?这些资料说到底都是被市局那边筛过一遍的东西了,发现新证据的可能性不大。”
老裴的忧虑掩饰不住。
“单看资料当然不够,市局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
纪洛宸用红笔写下“庄一心”
三个字,“找不到方向,我们就回到原点。陆定从庄一心的住所发现了什么?她为什么替换掉西装上的两颗纽扣?我们对庄一心这个人的了解还远远不够深入,查资料时,关注一切和她有关的信息。”
“我有预感,或许破局的希望就在她身上。”
周淮屿不知何时去打了个电话回来,“我刚才又联系了庄梦所在的精神卫生中心,院方表示愿意配合我们再对庄梦进行一次询问。”
“那太好了,事不宜迟。周淮屿。我们现在就出发。”
纪洛宸转身正要走。姜乐悠急忙小跑着拦住他。“老大!带上这个。”
她给了纪洛宸一份庄梦的个人资料。
她飞快解释:“虽然您先前没让我查她,不过庄梦毕竟是庄一心唯一的亲人,我便留神查了下,结果发现她其实不是外地人,而是土生土长的临南本地人。”
“什么情况?”
纪洛宸皱起眉。
姜乐悠直接掀开资料册,指着上面的文字:“庄梦三年前带着庄一心来到临南生活,并给女儿办理转学。之前我们从庄一心的学籍查起,一直以为她们是因故来到临南,现在看来,应该是庄梦有意为之。”
“不止如此。”
姜乐悠又往后翻了一页,“庄梦是单亲妈妈,她年轻时不顾家里阻拦和人私奔,但遇人不淑,生下庄一心后,又没有足够的经济能力抚养孩子,不得已下唯有靠卖春生活。”
“庄梦身无长技,她回到临南后,依然这样过活,常常带人回家。她家左右邻里多少都知道些,便不太看得起她,连带着庄一心也受人非议。我猜测。庄梦入院治疗后,庄一心不住家里,而是选择在学校附近租房,不光是为了上学方便,更是要避开周围人的风言风语。”
姜乐悠说完了。伴随着纪洛宸哗啦啦翻动资料的声响,老裴叹息着一语道破了众人的心里话:“庄一心最终还是走上了她母亲的老路,造化弄人啊。”
消毒水味依旧,但这是周淮屿见过最冷清的医院,门庭冷落到根本无人驻足。不过这也很正常,毕竟少有人愿意主动踏足精神卫生中心,忙着划清界限还来不及。
“两位警官,我是庄梦的主治医师,鄙姓唐。”
周淮屿先前联系的正是这位唐大夫,在沟通了关于庄梦的一些病史和基本情况后,唐大夫介绍道:“庄梦是去年入院的,和那些完全丧失自主能力的患者相比,她的状况相对好很多,没有暴力倾向,甚至时不时能有清醒的时段。”
“护士中午刚给她用了药,现在庄梦应该是可以交流的。”
唐大夫说罢,拧开了面前的病房门。
庄梦背对门口,出神地看着窗外的游云,伸出手去想触摸它们。她坐得很直,肩颈舒展,长长的海藻般的黑发披在背后,衬得皮肤更白皙,这是个属于美人的背影。不看她身上的病号服,决计猜不出庄梦是位精神病人。
“庄梦,我们是临南管理局的管理局,请你配合我们的询问。”
纪洛宸例行公事地拿出了自己的警官证。陌生人的突然发言似乎触动了庄梦敏感的神经,她高举着的手如同木偶断了线似的猛然落下,砸在了床脚的铁架上。空心的钢管中回荡起沉闷的响声,庄梦像察觉不到疼痛般,木然地侧头看向纪洛宸。
这对母女在相貌上足有七八分相像,周淮屿仔细端详着面前的女人,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庄一心一身白裙倒在血泊中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