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归意道:“我知道了,全都告诉你们,慢慢问吧,我走得有点累了。”
闻言,明怀镜心中微微一紧。
雷定渊缓缓出声道:“你不愿跟着流萤一起走,是这个原因。”
便看见宁归意一摊手:“你们也看到了,我是没办法了。我小时候得了点病,找遍了医师都救不好——之前跟你们说的那个黄医师,别看他住茅草屋,其实他是个很厉害的医师,可惜得罪了人,被一个大家族赶出来了。”
“我也找过他,一直喝他给的药,喝到后面,我都以为自己要好了,就去找他,你们猜他怎么说?”
她在说这话时,神情平静得不正常,甚至说着说着又要笑起来,但明怀镜看着她,却无论如何也没法勾起嘴角了。
宁归意看面前二人没反应,随意一挥手:“你看,就是这种眼神,我特别不喜欢别人这么看我,就像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明怀镜收敛了目光,轻声问道:“黄医师说什么?”
“他说,让我早点去看块风水宝地,免得哪天死了不知道埋哪。但真不是我嫌弃,封门这个地方,好地全让给神仙了,我上哪去找风水宝地啊?”
宁归意笑道。
封门异变·二十六
转头望去,流萤两手都拎着几袋点心,又蹦蹦跳跳地要回来,宁归意做了个要喝茶的动作,又朝流萤摆摆手,于是她便再次融进了人群中。
宁归心看着她的背影,道:“流萤其实很喜欢热闹,戴着斗笠,会让她活动得自由些。”
斗笠盖于头上,绸纱在流萤身后飞扬,此时此刻,抛弃弑神失败的身份,她与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并无区别。
周围偶尔有人投来目光,雷定渊瞥了一眼,接下来便再没人看向此处过。
沉默半响,明怀镜却并没有接上这话,而是转而问道:“你一直想让我们把流萤带出去。为什么这么信任我们?我和他也只是外来的陌生人而已。”
“你们不是八千明极来的吗?”
宁归意抱臂道,“我之前在外面听很多人说,八千的门主,人还不错,训练手底下的修士也很严格,现在看来,此话不假,你们把流萤带去那里,说不定让她去试试,还能养活自己。”
明怀镜听了,便微微侧头去看雷定渊,而雷定渊面上却并看不出有什么波动。
随即便听得宁归意继续道:“要说随心一些,封门这块地方臭气熏天,你俩给我的感觉倒不太一样,大概是看着顺眼吧,但你们要真是什么道貌岸然的人,害了流萤,我就算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听了这话,明怀镜轻轻一笑:“方才不是还在商量,怎么现下又开始威胁了?”
宁归意也丝毫无所谓,靠着身后的石狮子,十分直白:“从我提出这个请求开始,就已经在道德绑架你们了,我也不想给自己找借口,再多个威胁也没什么区别。”
此时,流萤应当是已经买好,远远地能听见她跑来此处的笑声。
雷定渊余光看见她,只沉声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流萤发现你不在了,会是什么感受?”
还没等宁归意来得及出口接话,雷定渊又继续道:“你已经说过,流萤视你如同亲人,你认为自己悄无声息消失了,她就能放下一切好好活下去——”
话到此处,他难得地停顿了许久,才道:“但恕我直言,这只是你一人之意。”
方才,宁归意嘴唇一张一合,似乎还想要说什么,但待到雷定渊说完,她却是沉默了下来。
四周的气氛突然凝滞了些许。
虽说话已至此,但明怀镜还是忍不住看向雷定渊。
他本就话少,要让雷定渊不留情面直白地说些什么出来,那更是难得,但此时,雷定渊的语气虽说并不重,但入了明怀镜的耳,却让他莫名觉得心中发虚。
明怀镜视线十分明显,雷定渊感受到了这般凝视,便顺着看去,明怀镜却如同触电一般,赶紧将目光移开了。
“甜的!”
三人闻声看去,只见流萤提着几袋点心,手上又多了杯竹筒茶,双手举得高高的,笑道:“喝!”
宁归意立刻站起来,拍拍衣服,一边便招呼身后二人一起走,一边去摸流萤的头,道:“好吃吗?”
流萤点头,捏了捏宁归意的手,举起手中的竹筒茶,再道:“喝!”
茶香逼人,即便是隔着竹筒,也能隐约嗅得其中奥秘,宁归意接了过来,朝着二人一扬:“不问世,这茶很出名,要试试吗?”
明怀镜一手往外轻推,只道:“多谢,不过不必了。”
此时,远山已能大致望见日落的势头,有倦鸟归巢。
身后还有喧闹人声,但几人不再留恋其中,向着茅草屋走去。
凡间几日不过眨眼之间,封门的生活实在算不上安逸,但至少这几天过下来,却是实打实的宁静。
到了第六日的晚上,不知为何,明怀镜辗转反侧,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如之前一般安稳入眠。
他一摸自己的胸口,实在有些难受,便道:“雷定渊,我心跳得有些快。”
入眼的先是一席墨发,雷定渊闻言快步进门来,二话不说,先伸手去探明怀镜的脉搏。
过了半响,才见雷定渊肩膀明显放松了下来,道:“没有生病,还有哪里不舒服?”
不得不说,眼前人的眉眼当真是十分好看,当年在天界,明怀镜在藏书阁读书时,看着看着,目光便会不由自主地移向面前那张脸上去。
于是,探脉搏时,两人距离拉近,明怀镜又是走神了,直到雷定渊再重复了一遍,他才如梦初醒,微微后仰,道:“没有了,也许是谢安笔在体内的作用。但是雷定渊,我总觉得,之后会发生一些很不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