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铭不置可否地笑笑:“不光是大哥用不着我,我也不想依靠大哥的庇护混日子。我虽然是一介书生,不能像大哥一样独当一面自己领兵,却也想凭自己的能力做点事情,有纪平澜这样一个自身素质不错,还能对我言听计从的长官,就算目前条件不好,也总比到一个什么都不用我负责的部队要强。”
这个理由才算是把何啸铭给说服了:“你能有这样的志向,父亲也会很欣慰的……战场上注意保护自己。”
“我是文职参谋,又不会上前线冲锋,大哥多虑了。”
何啸铭点点头便不说话了,士兵们还在继续装车,沉默在两兄弟之间蔓延。何玉铭觉得这是一个聊天拉家常的好气氛,于是他开始拉家常。
“听说大哥准备结婚了?”
“嗯。”
何啸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今天的何玉铭好像跟以往有点不太一样,“下个月就办。对方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你不用特意赶回来参加。”
“哦,新娘漂亮吗?”
何玉铭竟有了些开玩笑的意味。
“我没见过,父亲说她温和贤惠,即能入得了父亲的眼,应该是不错的。”
何啸铭顿了顿,“你也不小了,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不着急,我可不喜欢包办婚姻。”
何啸铭想了想,脸上便也带了点罕见的笑意:“莫非有中意的人了?”
何玉铭摇摇头:“保密。”
“看来是有了。”
何啸铭说,“什么时候带回来见见?”
“有机会再说吧。”
何玉铭敷衍道,心想着如果把纪平澜带回家,父亲跟大哥该是什么表情。
听说何玉铭回来了,纪平澜立马丢下正在整理的名册出来迎接。
马三宝正指挥士兵们卸车,自己搓着手跟在何玉铭后面,满脸堆笑地嘘寒问暖。
自从知道了何玉铭跟纪平澜的交情,马三宝立刻将要收拾他的豪言壮语抛诸脑后,变得比狗腿还狗腿。照他的说法就是:咱们团要发达可就指望这位少爷了。
看到纪平澜,何玉铭便将那把何啸铭颇费了一番周折才弄到的进口武器丢给他:“看看趁不趁手。”
“……这不是德国产的毛瑟98k吗?还有4倍的狙击镜!”
纪平澜本来就对枪械颇有爱好,见了这么精良的狙击步枪,当即爱不释手地前后摸了个遍,还做出一个瞄准的姿势比了比:“给我的?”
“当然是给你的。”
何玉铭说,“下个月不是你的生日吗?这是提前送你的礼物。”
自从母亲去世后已经很久没有人记得他的生日了,纪平澜满心感动,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最后只能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马三宝也凑过来想摸,被纪平澜一巴掌拍开了:“洗手了么你,一边去。”
看他这么宝贝,马三宝也就只好作罢,用满是老泥的手抓抓头发,转而去折腾那些借来的二手枪了。
独立团的团部实在是个潦草的指挥所,普通民宅的楼梯口站俩哨兵就算是军事重地了,二楼的房间兼是机要室和团长与参谋的寝室,外间放着桌椅和各种文件,里间放着两张行军床,明明不大的房间却因为没有任何家具而显得很空旷,只在床头放了一只老旧的木箱充做衣柜和床头柜。
何玉铭脱下外套,纪平澜随手接过来,也没地方挂,就随便一折拿去放到里间。
“累不累?”
知道坐车是很辛苦的,纪平澜问。
“除了路况太差,别的倒还没什么。”
这一段路况之差纪平澜是深有体会的,他上次坐车过来时就觉得骨头都快被颠散架了,想到何玉铭一来一回遭了两遍这样的罪,纪平澜心疼了:“要不我给你捏捏?”
以何玉铭的非人恢复力倒不至于会遇到肩酸背痛之类的小问题,不过他还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情人的周到服务。纪平澜不轻不重地给他揉捏着肩膀,闲下来的何玉铭就随手翻着纪平澜还没整理完的名册。
纪平澜突然有些奇怪:“最近怎么没见你戴眼镜了?”
“我本来就不近视。”
何玉铭说,“以前戴眼镜只是为了看起来斯文罢了,觉得不方便就不戴了。”
纪平澜无语,何玉铭丢下了手上的名册:“进展缓慢啊,分个队伍很难吗?”
“情况太糟,我有些无从下手。”
纪平澜叹气,“分给我们团的新丁是训练团里表现最差的一批,很多人笨得什么都不会,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得,我想从中选几个班长也选不出来。就现有的下级军官里,识字的也没有几个,连通知书都要我念给他们听。”
“看起来你好像有点儿抱怨?其实能分派到这个团,你的运气算不错了。”
“哪有。”
纪平澜莫名其妙地说,“如果状况好一点,也用不着让你这么辛苦奔波了。”
何玉铭笑:“你是不知道,你本来要到二三三师主力团当团长的,那个团倒是万事齐备什么都不用操心,不过真去了你就该傻眼了。他们团长刚升了旅长,麾下却只有一个团,什么事情都是他自己管,可团长的位置也不能空着,估计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就想拿你这个战斗英雄过去当个摆设,不然你哪能有这么好的前程,才打了一场仗就直升团长。”
纪平澜想想也是,他从毕业到现在一共也才半年多的时间,原本就属于应该还在副职上历练的新人,当个有名无实的挂名团长确实是比较合情合理的分配。反倒是像现在这样把一个团几百上千人的生死直接交给他这种初出茅庐的学员,还没有直接上级来管着,看起来才是不可理喻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