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退众人后,隔着木栏便只剩了李绵白和云彼丘两人。
云彼丘还以为李绵白是来动手杀他的,那次在莲花楼挨的那顿打,让云彼丘知道李绵白是真的对他有杀心,当时她眼里的杀意骗不了人。
云彼丘本就一心求死,是被审判授首,还是由李相夷的徒弟手刃,对他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李绵白微眯着杏仁眼,她最讨厌云彼丘的就是他这副一心为公舍身成仁的模样。
“你觉得你无愧了?”
云彼丘低眉敛目却无言,他从不觉得自己无愧,相反的,他愧对门主,愧对同袍。
“你觉得你在尽力弥补了?”
小姑娘只觉得可笑。
李相夷被碧茶之毒折磨了十年,当年四顾门五十八位精英殒命,伤残弟兄不知繁几,而李相夷背负骂名,被自责纠缠了十年,最后蜕化成了李莲花……
而云彼丘所谓的弥补——
是指画地为牢十年自苦?可这十年他仍有高床软卧锦衣玉食,有书为伴有友为邻,还功成名就受人敬仰。
亦或是指取信角丽谯,机关算尽覆灭玉龙牛马帮?可他为了取信于人,又卖掉了一百八十八牢的守牢兄弟。
李绵白将一册薄书丢进栅栏,云彼丘迟疑了一下还是上去捡了起来,翻开几页,上面是一个个名录,每个都记着姓名,性别,年岁,所守哪一座牢——统共一百一十八人,皆是拼死守卫一百八十八牢的守牢兄弟!
云彼丘的手剧烈颤抖着,那册书最终还是落到了地上。
“你从来没看过一百八十八牢的伤亡统计是不是?我把它带给你了。”
小姑娘一把撕开了云彼丘自欺欺人的窗户纸,她眼尾轻挑,又问了一句:“你现在觉得你可以去死了吗?”
云彼丘早已泪流满面,他回望李绵白,满目悲凉。
李绵白的笑容却更加灿烂了,死亡是件一了百了的事,可她知道云彼丘不会去死了,至少,他不会以慷慨就义的样子,从容赴死了。
小姑娘最后在云彼丘面前放了几张纸,然后离开了牢房。
纸上是云彼丘在鱼龙牛马帮的防御机关上动了手脚的证据,足够他自证不死。
但是他的余生将只能呆在牢里不见天日,如此才能告慰枉死的英烈们。
从四顾门分部出来,李绵白辨了下方向,然后去了皇城司的衙门,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放掉了包里的一支信烟,又无比自然地找了位皇城司的小侍卫,靠着人畜无害的乖萌样子,问出了轩辕潇的住所。
之后小姑娘直奔轩辕潇家,“啪啪啪”
地叩起门环,待看门小厮开门来问时,小姑娘就一脸颐指气使的神态,嚷着让轩辕潇出来见她。
小厮哪见过敢这么支使皇城司指挥使的人?唯一能支使轩辕潇的皇帝在皇城里他也见不着!
只不过小厮的待人素养还是不错的,很客气地问小姑娘有没有信物让他进去好禀报主家。
小姑娘撑着的表情顿时卡了一下,哦地应了一声,从包里找出自己当初的身份玉佩让小厮去禀报。
等李绵白被仆从带进了大厅,就看到端坐主位的轩辕潇,他手里正把玩着自己的那块和田玉佩。
“轩辕潇,命你尽快带我进宫,我要见父皇!”
小姑娘学着昭翎当初在女宅时给杨昀春下令的语气,毫不客气地对轩辕潇下令。
哪想轩辕潇却轻笑了一声:“老臣又怎么知道,你真的是这块玉佩的主人?”
“你确定不带我进宫?”
轩辕潇淡定点头,小公主走失一事,时隔多年,哪能不经查证就把人带到皇上面前去,就算这小姑娘与先皇后确有几分相像他也不能这么干。
“呵呵。”
李绵白不怒反笑,又从包里摸出块和田玉佩,特意在轩辕潇眼前晃了一下,还没等轩辕潇看清上面的图案,小姑娘扬起手,猛地将玉佩掷下……
轩辕潇的眼眸瞬间就是一缩,脑中电光雷鸣一般,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身武学发挥到极致猛地扑了过去,堪堪接住了这块离地不过巴掌高的和田玉。
抹了把额上的冷汗,轩辕潇从地上爬了起来,心里直呼小公主性子刚直,得罪不得。
之后李绵白便被轩辕潇带进了宫里。
再说李莲花,又被无颜拦了一阵后,他和方多病追着李绵白的线索一路找到了京城四顾门,但线索自李绵白出了分部的门后便断了,石水立刻就吩咐门人去找,还没等找到线索,他们又收到了皇城司天牢里传出的消息——
天牢内擒获的万圣道封磬、八大长老、圣女,以及其余数十位核心人物于半个时辰前,全数暴毙,万圣道势力已尽数瓦解覆灭。
方多病白着脸抢过石水手上的那张纸,把上面的几行字又看了三遍:“怎么可能……”
圣女不是小白吗?为什么连圣女也死了?
李莲花敛着眉宇神色凝重地思考着,蓦地朝石水开口道:“去查下小白是不是在皇城司附近出现过?”
红墙飞檐雕梁画栋的大熙皇宫,从顶上的每片琉璃瓦里都透着股端庄清正的肃穆之气,特别是皇帝长居的宫殿,在万圣道的叛乱后又加了两成的禁军人数,行走其中的宫人胆小点的连大气都不敢出。
皇帝日常处理政务的勤政殿是前殿,后面才是皇帝的寝殿福仁宫。
而李绵白随轩辕潇进宫认亲,去的就是福仁宫。
距离上次李绵白入宫不过隔了一些时日,皇宫里除了花木的凋落外没什么改变,而她一路行来看这座福仁宫与儿时记忆里的也无甚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