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望舒顺口问了来接下车自己的侍卫:“那是谁?”
侍卫顺着沈望舒的方向看了过去,也瞧见了缩在墙根下的那个人,“嗐”
了一声之后回道:“是个乞丐,方才沿街讨饭讨过来,许是累了,就坐那睡了。”
“小姐若是嫌碍眼,小的这就把他赶走去。”
沈望舒却摇头道:“谁要你赶人了?”
她又往那乞丐身上看了一眼,从自己的荷包里翻出几粒碎银子来递给了那侍卫,道:“你拿去给他吧,大过年的,叫他吃顿热乎的去。”
侍卫应了声“是”
,抱着那碎银子就匆匆往乞丐跟前走去,那乞丐在睡梦之中被人吵醒,似乎还带着些脾气,一见侍卫给自己银子,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点头哈腰地将那些银子接了过来,又冲那侍卫说了几句什么,就见侍卫点了点头,带着那乞丐往沈望舒这边来了。
“小姐”
侍卫恭敬道,“这人说要亲自来谢您。”
沈望舒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不必,你早些去吃些什么便是。”
那乞丐佝偻着身子,一身衣裳又破又臭,黑漆漆的污渍浸满了他的下摆,一顶斗大的帽子盖在他的头上,几乎遮住了他大半张的脸,在黑夜中叫人看得并不真切,他沙哑着嗓子,一边冲沈望舒鞠躬一边道:“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他的声音好似含着沙一般干涸又嘶哑,却让沈望舒听着莫名的耳熟,她还未想到自己是不是曾经在那里听到过这个声音时,却见眼前寒光一闪,那乞丐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来,正正向沈望舒刺来!
沈望舒的侍卫哪里又反应得过来?!
却是一直站在沈望舒身后的陆晏时眼疾手快,拽着沈望舒往后退了几步,又于瞬间闪身挡在她的身前,那一柄匕首竟直直扎进陆晏时的胳膊上!
霎时间血流如注!
沈望舒惊叫出声,沈府的侍卫扑了上来,七手八脚地将那乞丐按在地上,卸了他的武器又扒了他的帽子,拿灯笼一照,这才看清了他的容貌——虽然他的脸上东一片西一片地抹了灰泥,可依旧叫人认了出来,那哪是什么乞丐?分明是回春堂的周迟!
周迟被压制在地上,嘴上还不断地冲沈望舒骂骂咧咧,沈望舒却连看他都不看,更顾不上脑子里尖叫的沈妄姝,只花容失色地喊侍女去拿药箱来,手忙脚乱地去给陆晏时的胳膊止血。她做这事做的不熟练,一双羊脂玉似的手浸满了鲜红的血,张皇失措地拿绷带去缠陆晏时的伤口,看着那血顺着陆晏时的胳膊一滴滴地淌到地上,叫她不自觉的红了眼眶。
“你干嘛这样!”
沈望舒似乎有些生气,红着眼剜了陆晏时一眼,怒道,“谁让你这样救我了!?”
可她看向陆晏时的眼神,说话时带着哭腔的鼻音,都叫这一幕看起来十成十的娇俏,又哪里瞧着像在发脾气?陆晏时连心都要化成一潭春水,只觉得这姑娘可爱——笑也可爱、哭也可爱,如今这样发脾气的模样,也十分可爱,可爱得他恨不得将沈望舒抱进自己的怀里哄一哄才好。
“我没事,”
陆晏时柔声说,那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哄什么岁的孩童,“不痛的,姑娘莫要哭了。”
他其实想说有沈姑娘这样为他担心、为他落泪,他陆晏时就是死也甘愿了,只是这些话实在太过于失礼与唐突,他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谁哭了?”
沈望舒瞪了他一眼,将他的胳膊包扎好了,泄愤一样将手上的血往陆晏时另一个干净的袖子上抹了,恨恨道,“我才没哭。”
陆晏时只觉得她可爱极了。
不远处的周迟还在用不堪入目的词句骂着人,沈望舒堪堪处理完陆晏时的伤口,终于有空去看他一眼,冲侍卫道:“你们就这么由着他骂我?长着手干什么的?!”
侍卫心领神会,当即左右开工扇了周迟两个巴掌,扇得周迟顿时眼冒金星,连话都说不出来半句了。
沈望舒皱着眉,怒气冲冲地冲周迟骂道:“你发的什么疯?!”
周迟却怒目相向:“你害我走投无路,你还好意思问我发的什么疯?!”
“周大夫心术不正,自己想着要害人,”
沈望舒冷笑一声,“怎么有脸怪别人报复你?”
“怎么?你不会以为你联合外人诬陷你师妹、撺掇别人到我医馆闹事,还有偷偷往五指毛桃里掺断肠草的事情,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吧?”
周迟面色一变,却又嘴硬道:“没有证据,你不要血口喷人!”
“回春堂的药童看见你偷拿断肠草出门,”
陆晏时睨了地上那人一眼,不咸不淡地开口道,“两次谋杀未遂,足够叫周大夫流放的了。”
“周迟啊周迟,说你没用却没想到你竟然这般没用,我不过才针对你个把月,你竟然就这样坚持不住了?比我想象得快多了,”
沈望舒蹲下身来,叫自己平视着周迟,说话的语气却是十成十的戏谑,“你若是早些来找我,跪在我面前求一求我,指不定本小姐心情一好,就饶了你和回春堂一马呢?”
“原本回春堂还能再撑个一年半载的,叫你这样一闹,明日就要关门大吉了,”
说罢沈望舒又笑了笑,故作天真地对周迟道,“哦,你说我把回春堂买下来,送给你师妹玩好不好呀?”
“贱人!”
周迟被羞辱的满面通红,当即就要暴起去咬沈望舒,陆晏时慌忙蹲下身来将沈望舒护在怀里,生怕她再受半点伤害。
好在几个侍卫此时不敢松懈,死死地将周迟按在地上,并未叫他挣脱半步,沈望舒从陆晏时怀里探出个脑袋来,冲侍卫道:“送到官府去,叫赵知府好生招待招待这位周大夫。”